天癸水至,癸水病则必寒,气血淤滞,腹中绞痛,重则呕吐晕厥......
抬眼望了望那盘冰镇樱桃,殷暮宸的眉头微蹙。
翌日,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天气总算没那么闷热了,朝宁让人将软榻搬到廊下,她喜欢在下雨天,听着雨声入眠。
躺在软榻上,朝宁捂着肚子。
这凉是真贪不得,昨晚痛的她一宿没睡,吐了好几次。
朝宁望着廊下滴落的水珠,朦胧的雨幕中,殷暮宸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走近,他的肩侧已经湿了一片,衣角和鞋子也都湿了,眼眸中氤氲着蒙蒙水汽,仿佛行走在江南烟雨中,温柔解意的世家公子。
朝宁眉心微蹙,“下着雨,你来做什么,别受了凉。”
朝宁下了榻,小腹顿时一阵剧痛,腿一软就要跌倒,殷暮宸眸光一紧,疾走两步,就在朝宁要一脚跌进水里的时候,殷暮宸丢了雨伞,一把捞起她的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殷暮宸水色涟漪的眸子里,映出她错愕的脸。
殷暮宸将她小心放回软榻上。
朝宁脸颊发热,微微错开眼,“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定要淋着雨赶来?”
“你肚子还疼吗?”
朝宁一愣,他冒雨前来,原是担心她腹痛?
“还是有些疼的。”
殷暮宸突然蹲下来,白皙秀雅的手掌随即覆上她的小腹。
朝宁一惊,“你要做什么?”
殷暮宸低声道:“别动。”
他的手在她小腹处,有规律的按揉,“好点了吗?”
朝宁长睫轻颤,勾了勾唇,“你在哪看来的?手法还挺独到的。”
殷暮宸没吭声,手上动作不停,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夏衫传递过来,小腹慢慢升腾起一股暖意。
好像……真没那么疼了。
又听他道:“以后别再贪凉了。”
“我忘记癸水的日子了,这几日天太热,就多吃了些凉。”
殷暮宸叹了口气,朝宁对他无微不至,但是对她自己却总是这般不上心。
殷暮宸站起来,眉眼柔和,“我去去就来。”
“你做什么?”
“很快,你等我。”
梨花香散去,殷暮宸撑着伞走远了。
一炷香之后,殷暮宸端着一碗红枣姜茶走过来。
朝宁挑眉,“你熬的?”
“喝了它。”不容拒绝的语气。
朝宁微讶,殷暮宸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霸道了。
朝宁不喜欢姜的味道,眉头皱了皱。
看出她的抗拒,殷暮宸循循善诱:“我在里头放了石蜜,是甜的,你尝尝看。”
朝宁笑了,舀起一勺,放进嘴里,尝了一口,果然是甜的。
姜还被细心的去了皮,没那么辛辣了。
一碗红枣姜茶下了肚,朝宁觉得舒服多了,肚子已经不痛了,但是眼皮开始打架了,她昨晚痛的一宿没睡,此刻肚子舒服了,反而困的不行。
殷暮宸看出她精神不济,低声道:“困了就睡会儿。”
躺在软榻上,听着潺潺雨声,闻着淡淡的梨花香,朝宁很快沉沉睡去。
殷暮宸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锦月出来时,就看到这一幕,烟雨蒙蒙的廊下,朝宁长睫微垂,沉沉睡着,殷暮宸静静的坐在一旁,时不时望向软榻,那眼神,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锦月不禁在想,质子容颜盛极,人品贵重,性子也极好,若非是殷国质子,和她家公主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只是可惜了......
一连下了十多天的雨,暑热渐消,公主府院子里的积水已经到了脚裸处。
听闻,大楚今年雨水颇多,各地都下了多场暴雨,很多低洼的乡镇城池已积水难行。
望着廊下深至台阶的积水,朝宁眉头微蹙。
普通百姓尚难糊口,若是再遭遇水患,实属祸不单行。
此刻,她还不知,大楚各地水患频发的奏折已如纸片般纷至沓来。
御书房的案头上,满满一摞关于灾情的奏折。
安庆帝任命赈灾钦差数名,前往各地治水。
连楚长泽都被派去淮州治水了。
一个月后,淮州水患不但没被有效遏制,反而还越来越严重,无奈,安庆帝又派出楚长渊前往。
临行前,楚长渊来了公主府。
朝宁眉头紧蹙,“哥哥,淮州有楚长泽在,你此行定然困难重重。”
她倒不是不相信楚长渊的实力,只是楚长泽这个人,能力不足,又刚愎自用,着实是根搅屎棍。
楚长渊跟他对上,论能力是远在他之上,但是论卑鄙那是望尘莫及。
朝宁不禁有些担心,到时楚长泽定然处处给哥哥使绊子。
“妹妹说的,我也考虑了,只是这楚长泽到淮州已有月余,却不知每日里到底在干些什么,淮州的水患越来越严重,受灾百姓也越来越多,父皇也是不得已,才又派我前去赈灾。”
楚长渊出发的第二日,朝宁就带着殷暮宸出发了。
京都的空气还有些潮湿。
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徐徐前行。
往南走了一日,已经能陆陆续续看到衣衫褴褛的灾民。
看来灾情比她想象中要严重。
水患来势汹汹,房屋被冲垮,良田被淹没,粮食定然紧缺。
据说淮州的粮价已经从六十文一斗涨到了一百二十文一斗。
朝宁这一行,沿路放了消息,淮州官府的救济粮告急,淮州将以一百五十文一斗的高价向各地征收粮食。
相信很快消息便会传遍大楚,各地粮商就会纷纷将粮食运往淮州。
这一日,天初晴。
距淮州一百里外的林州边境。
朝宁下了马车。
“给点吃的吧,孩子饿了好几天了!一个妇人领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正哀哀乞求道。
朝宁回过头问冼南冼北,“咱们还有干粮吗?给他们一些!”
冼北掏出干粮给了妇人,结果又围上来一堆难民乞讨。
“行行好吧,贵人,小的快饿死了……”
“几天没得吃了,行行好,给点吧……”
殷暮宸拦住一个难民问道:“你们知州没有设粥棚施粥吗?”
那人被拦住去路:“哪有什么粥棚?连粮铺都被难民抢了,林州都没余粮了,唉,造孽啊,这得饿死多少人呐!”
粮铺都被抢,那必定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