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残阳如血般泼洒在荒村小院的飞檐翘角上,将檐下悬挂的风铃染成了暖红色。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山道尽头传来,尘土飞扬间,两匹汗津津的骏马踏着余晖奔至观前,马背上的人影翻身滚落,重重摔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烟尘。
来到院前,只见二人翻身下马,其中一人沙哑着嗓子喊道:“速禀玄天道长,我们从断云崖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清瘦的身影已从屋内缓步走出,正是玄天道长。他身着素色道袍,须发皆白,手中拂尘轻挥,目光落在那两人身上时,自带一股沉稳的气场。“无需惊慌,”玄天道长声音温和却掷地有声,随即抬手一摆,“屋里说,莫让外人听了去。”
说话间,两人紧随玄天道长穿过庭院。院内的古松挺拔,枝叶在晚风里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他们沾满泥土的衣袍上,倒添了几分狼狈。
转过两间厢房,便到了东侧的正堂。堂内早已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正中的破旧八仙桌,桌上还放着几卷摊开的舆图。苏璃正站在桌边整理文书,见几人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纸笔,转身走向角落的茶炉。她身着淡青色衣裙,动作轻柔,不多时便提着铜壶走了过来,将两只粗瓷碗摆在那两人面前,缓缓斟满热水。
“两位壮士一路辛苦,”苏璃声音温婉,眼中带着关切,“先喝水,润润嗓子,慢慢说,不急。”热水的雾气袅袅升起,模糊了碗沿,也让那两人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他们双手捧着碗,指尖传来瓷器的微凉,与热水的暖意交织在一起,片刻后,两人仰头将水一饮而尽,长长舒了一口气。
放下空碗,那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率先开口。他约莫四十上下,脸上带着一道浅疤,说话时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道长,苏姑娘,此次前往断云崖,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棘手。”他顿了顿,似是在回忆探察时的情景,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断云崖如今防守严密得吓人,原先通往崖顶的那条石阶路,你们还记得吧?就是靠着山体修建的护梯,如今已经全被拆了!”
“拆了?”坐在一旁的欧阳逸飞闻言,微微挑眉。他一身月白色长衫,腰间悬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剑鞘上刻着细密的龙纹,正是那柄名震江湖的龙渊剑。此刻他手指轻轻搭在剑柄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那护梯依山而建,地狱老祖此举,是打算彻底断了外人上去的路?”
魁梧汉子重重点头,语气凝重:“正是!我们到了山脚下,见正面石阶光秃秃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知道正面肯定过不去。寻思着不能白跑一趟,便绕到了后山,打算从山后翻过去。可那后山全是悬崖峭壁,荆棘丛生,我们两人带着绳索,攀岩附壁,翻山越岭足足爬了两三天,才勉强摸上断云崖的大寨。”
他说到这里,喉结滚动了一下,似是想起了攀爬时的凶险,语气也愈发沉重:“一上崖顶,我们就躲在暗处观察,发现寨内的人马比上次多了至少三成!而且他们编排得极有章法,十几个人一队,手持弯刀长矛,昼夜不停地巡逻,连半柱香的空隙都没有。我们好几次差点被巡逻队发现,多亏了躲在山洞里才没暴露。”
“看来前两道险关失利,地狱老祖是真的怕了。”玄天道长捻着胡须,目光落在舆图上的断云崖标记处,语气带着几分了然,“他这是在加固防线,想要凭断云崖的天险,挡住我们的进攻。”
“道长说得没错!”另一人接过话头,他身材稍矮,却显得十分精干,“我们在暗处偷听巡逻的喽啰说话,才知道地狱老祖不放心,特意派了手下的‘地狱四怪’前来镇守断云崖!”
“地狱四怪?”梅降雪轻呼出声。她身着一袭白衣,长发披肩,容貌清丽,此刻眼中满是惊讶,“我曾听闻这四人是地狱门的得力干将,行事狠辣,却从未想过地狱老祖会把他们派来镇守断云崖。”
魁梧汉子点头,继续说道:“我们打探到,这地狱四怪的老大,名叫侯阴,人称铜头铁臂怪。据说此人自幼练就了一身硬功,寻常刀剑根本伤不了他,真就像铁打铜铸的一样,刀枪不入!”
“老二名叫侯损,外号翻江倒海水中怪。”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忌惮,“听说此人的武功极为怪异,最擅长在水中作战,而且他还能像蛇一样,从口中喷出暗器,那些暗器上都涂了剧毒,伤人于无形,防不胜防!”
“老三是拔地撼山怪侯毒,”一旁的精干汉子补充道,“此人手中使的是一柄镔铁开山斧,那斧头足有百余斤重,可他挥舞起来却毫不费力,力大斧沉,江湖上还没人能接得住他三斧,号称无人能及!”
“至于老四,”魁梧汉子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了,“名叫侯辣,人称云中吊客活无常。此人的轻功在江湖上堪称一流,据说他能在悬崖峭壁间来去自如,行踪飘忽不定,来去无踪。而且他心狠手毒,出手从不留活口,凡是被他盯上的人,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天!”
他话音刚落,堂内却突然响起一阵轰然大笑。原来众人听到“侯阴”“侯损”“侯毒”“侯辣”这四个名字,再联想到他们的外号,只觉得滑稽又贴切,忍不住笑出了声。
欧阳逸飞低头看了一眼手边的龙渊剑,剑鞘上的龙纹在油灯下泛着微光,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忍不住说道:“这名字一听,倒还真是符合他们的行事作风。阴、损、毒、辣,四个字占全了,地狱老祖给他们取这名字,倒是半点没藏着掖着。”
他这话一出,梅降雪再也忍不住,用手帕掩住口,肩头微微颤抖,笑声从指缝间漏了出来;苏璃也转过身,背对着众人,抬手轻轻拂了拂鬓角,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玄天道长看着堂内轻松了些许的气氛,也微微颔首,随即脸色一正,目光扫过众人:“玩笑归玩笑,这地狱四怪绝非等闲之辈。如今断云崖防守森严,又有这四人镇守,我们若想强攻,恐怕会损失惨重。接下来,我们得好好商议一番,寻一个万全之策才是。”
堂内的笑声渐渐平息,众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桌上的舆图上,油灯的光晕在每个人的脸上跳动,映出他们凝重却坚定的神色。断云崖的难关已在眼前,一场硬仗,看来是在所难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