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胡惟庸、陈宁还有商暠。”
“你怎么猜到的?”
徐达这个时候,已经看到了断臂断手,尸体支离破碎的胡惟庸了。
面对着这位老熟人,他心情十分的复杂,唯独没有半点同情。
“末将虽然人在城外军营里,也听说了最近朝堂发生的变故,胡党盘踞朝堂多年,颇有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倾向,偏偏在陛下跟前,又表现得像只温驯的小绵羊,末将还担心陛下被胡党的表面蒙骗呢。”
“……”
朱元璋有时候,确实被蒙骗过。
他以为胡惟庸只是一个权臣,最多是个奸臣。
但从没想过,胡惟庸会通倭,把控江浙地方官员,甚至和有异心的廖永忠来往甚密,起了反心。
“徐兄弟说得对,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还是太年轻。”
徐达没法接话。
因为胡惟庸比陛下年轻七岁。
正因如此,他一直认为胡惟庸就算心怀不轨,也不会在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际,亮出谋逆的心思,更别提直接率领数百人来设伏行刺了。
毕竟无论在哪种斗争中,年轻或是身体好这种情况,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只要耐心图谋,熬死最难对付的对手或敌人,谁能活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陛下,要是那些反贼家眷在被抓的时候,试图反抗呢?”
徐达很快收回了思绪,开始着手自己能办的正事,替陛下分忧。
朱元璋不假思索的回答。
“若有反抗,杀无赦!”
不论那些家眷嘴上说着知不知情,胆敢反抗,说明都是一路货色。
对待敌人,哪怕是潜在的敌人,朱元璋也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经历过了拉扯斗争,分出了胜负,都到了打扫战场这一步了,谁都明白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陛下,末将告退。”
徐达知道了陛下不需要家眷留活口,指认胡党的其他罪名,动起手来自然也不需要留情。
碰到被捕者反抗的情况,格杀勿论绝对比捉拿活口,会减少己方的伤亡。
夜色,渐渐来袭。
洪武门前点了灯。
城中骚乱逐渐平息下来后,百官闻讯而来,惊慌失措地站在尸体前,与平时交好的同僚小声交流着。
朱元璋不开口说话,谁也不敢往跟前站,以免被戒备森严的亲军侍卫,一刀给捅个透心凉,当成胡党扔尸堆里去。
腿脚不便的刘基,姗姗来迟。
他看到眼前这一幕惨象,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依旧忍不住暗中感慨了一句:没想到胡惟庸这么沉不住气。
幸亏陛下有先见之明,不然就今日京城这么热闹的程度,还真是低估了胡党的破坏力。
就算不会让胡党得逞,也会损失惨重。
如今都在可控范围内,属于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刘基总觉得,胡党动作竟如此迅猛,绝不寻常。
“韩国公没来吗?”
刘基问了一句。
百官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谁也没听清他说的话,更没看到李家人有回应。
看来李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办葬事。
刘基只能按捺住,想趁机刺探一下李善长虚实的想法,等着陛下为今日之事盖棺定论。
就在百官们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不知该由谁去向陛下请示,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队人马的出现,吸引了百官的注意。
“太子殿下来了!”
百官们看向骑在马背上,率领千人兵马缓缓而来的朱标。
明明朱标的模样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面带笑容,一副清俊儒雅的风范,但不少陪着朱元璋一起打天下的人们,竟从朱标的身上,隐隐看到了年轻时期朱重八的影子。
一时间,不禁站直了身体,呼吸都放轻了许多,连忙向朱标问好。
“太子殿下!”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
仅仅八个字。
百官们躁动的人心,像是被一只大掌死死地摁住。
谁也不敢再出声猜度,只是沉默地点头,无声应是。
“四弟,下马。”
朱标还没来得及搭把手,朱棣已经翻身下马,动作比他还要利落。
朱标无奈一笑:四弟啊四弟,你这样可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身为这次事件里重要人物的燕王朱棣,还有平息城内暴乱的太子朱标,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除了身为储君,大事不可或缺以外,还要给费聚的话做个证。
毕竟胡党家眷还没抓来,也不能由他们来添油加醋的乱说。
朱棣跟在朱标的身后,磨磨蹭蹭地踩着血水往洪武门前的面前走,离着还有五十步远呢,就听到站在门下的父皇,大喊一声。
“老四!”
“父皇!”
朱棣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
然后面色变得惨白,立即抱住了朱标的胳膊。
大哥!
救救我!
“坏了大哥,我露馅了!”
他之前假装耳朵被震伤了,躲在外头不敢回宫亲自报平安,就是怕父皇余怒未消,屁股开花不要紧,他最担心的是父皇不再让他去工部。
说不定还要借机,再把之前许诺好的,让他下海跟着刘仲璟杀倭寇的事抹平了。
现在被发现他是假装的,只怕父皇会更加震怒!
朱标看着相隔甚远的父皇,淡定一笑。
“你露什么馅了?见到父皇你喊一声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你耳朵又不是真的聋了,只是伤了。”
啊?
这都行?
朱棣仰望着竟敢欺骗父皇的大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这还是我认识的大哥吗?
“看到四弟这一脸不解的模样,说明你耳朵伤得很严重,根本没听清为兄说的话,这就对了。”
经过朱标点拨的朱棣,继皮糙肉厚不怕打之后,又多加了一个特长——装傻充愣。
朱标反握住朱棣的手,一步一步地踏着地上的血迹,走到朱元璋的面前,字字铿锵,掷地有声道。
“父皇,儿臣幸不辱命,于乱臣贼子手中,救下了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