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套环环相扣的精妙策略,若要追根溯源,毫无疑问是出自那位隐退却依然锋芒毕露的太上皇之手,他的政治智慧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即使身处幕后也依然光芒万丈。
当今陛下锐利如刀的眼光岂会看不透自己父亲的用意?他所展现的恰恰是对这场大戏的完美配合与默契演绎。
这对父子早已在深宫密室中达成了无需言说的默契,他们之间的政治协作宛如一首和谐的二重奏,每个音符都恰到好处。
一个扮演雷霆震怒的白脸,一个化身仁慈宽厚的红脸,这场千古难见的权力双簧将诸侯王们耍得晕头转向,如同提线木偶般毫无反抗之力。
而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们这些自诩精明的朝廷重臣,竟也被完美地蒙在鼓里,成为了这场大戏的无知观众,甚至还为剧情发展鼓掌喝彩。
众位辅政大臣细思至此,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仿佛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冰山在眼前缓缓浮现,而他们之前只看到了微不足道的一角。
谁还敢轻言太上皇不过是一个虚设的摆设?那位隐居建章宫的老人家实则暗中掌控着帝国最核心的权力脉络,如同一位隐形的操盘手。
老皇帝在不动声色间便解决了诸侯王这一棘手难题,而其与陛下之间展现出的默契配合,更是令人不寒而栗,仿佛两人心有灵犀,能够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处。
回望种种迹象,哪里有一丝一毫的证据表明当今陛下对太上皇有所防备?分明是父子联手,共谋帝国大业才是真相。
事实赤裸裸地摆在眼前——这对帝王父子早已将他们这些朝臣视为棋子,随时可以为实现更宏大的战略目标而牺牲或利用。
这次他们的目标是诸侯王,下一次,又会瞄准谁的头颅?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那些目光短浅、妄图利用\"二圣临朝\"特殊格局谋取私利,甚至公然藐视太上皇权威的愚蠢之徒,无疑会成为下一个砧板上的鱼肉。
思绪至此,上官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猛烈颤抖起来,仿佛一片风中的落叶,脊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近来在私下操作的那些小动作与结党营私的行为固然可疑,但那些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与他更大的过错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最致命的是他近段时间来的政治投机行为——高调宣示效忠当今天子的同时,却处心积虑地贬低太上皇的威望,甚至暗中嘲讽老皇帝已成废棋。
这样的政治豪赌一旦被证明是错误的,等待他的只有万劫不复的深渊,上官桀此刻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恐惧像潮水般漫过心头。
桑弘羊的一番解析如同照妖镜般揭露了真相,上官桀瞬间清醒过来,如梦初醒般理解了当前的政治格局。
那位隐居建章宫的太上皇远非什么被时代淘汰的摆设,而是一位依然掌握着巨大权力资源的政治巨擘,甚至可能与当今天子共享着帝国的最高决策权。
在这对父子之间存在着超乎寻常的信任与默契,这种密切关系意味着太上皇的政治影响力远非表面所见的那样微弱或可忽视。
\"上官大人,\"就在上官桀如坐针毡之际,桑弘羊突然伸手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几乎让他魂飞魄散。
\"大...大人!\"上官桀仓皇回应道,声音中的颤抖显露了他内心的惊恐不安。
桑弘羊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和蔼面容,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中却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冷光,语气平缓地问道:\"上官大人可知道,如今驻守未央宫的禁军是陛下亲自组建的黑甲军,而非以往那支威名赫赫的队伍?\"
\"您猜,那支曾经令匈奴闻风丧胆的羽林军如今驻扎在何处?\"桑弘羊的提问犹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上官桀愣在原地,面如死灰地凝视着老者,喉咙干涩得说不出一个字,仿佛已预见到即将降临的厄运。
桑弘羊脸上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沉稳的声音继续在上官桀耳边回响:\"老夫前日有幸拜访太上皇,偶然间得知一个有趣的消息——那支曾经威震天下的羽林军如今一分为二。\"
\"一半精锐驻守在建章宫四周,日夜不懈地守护着太上皇的安全,防备着任何可能的威胁。\"
\"另一半则驻扎在上林苑内,名义上是陪伴太上皇体察民情、游猎消遣,实则形成了一支可随时调动的强大后备力量。\"
桑弘羊说着又友好地拍了拍上官桀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上官大人真是健忘啊,那些羽林卫士们脱下了金光闪闪的盔甲,换上便装,您就认不出他们了?\"
上官桀闻言如遭雷击,嘴角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冷汗顺着脸颊滚滚而下,如同一场无声的暴雨。
这番爆炸性的信息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太上皇竟然还掌控着帝国最精锐的羽林军,这意味着老皇帝手中的实权远超众人想象!
此等军事部署,陛下岂会不知?这只能说明当今天子默许甚至支持父亲保持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印证了两人之间深厚的信任。
如此看来,太上皇根本不是什么被时代抛弃的过气摆设,而是——
\"臣的救命恩人啊!\"上官桀突然发出一声哀嚎,转身便如疯兔般飞奔而去,语无伦次地高声喊叫:\"太上皇,老臣这就来拜见您,感谢您多年来的提携之恩,老臣感念在心,没齿难忘啊!\"
他的声音回荡在长街之上,生怕旁人听不到他的\"忠心表白\"似的,那副急不可耐、人尽皆知的姿态几乎令人发笑。
众人顺着上官桀狂奔的方向望去,不出所料,那正是建章宫所在的方位,这位昔日陛下的\"铁杆支持者\"显然已急不可耐地去向太上皇献媚示忠了。
留在原地的辅政大臣们无不摇头叹息,为上官桀这种见风使舵、毫无骨气的行径感到不齿,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识时务。
尤其是一言不发的霍去病,他眼中闪烁的光芒与众人截然不同——别人在感慨上官桀的言行,而他则在审视着桑弘羊这位老谋深算的政治家。
霍去病的目光中充满了警惕与防备,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而是一头潜伏多时的老狐狸,随时可能露出锋利的獠牙。
这位老奸巨猾的朝廷元老看似温文尔雅、宽容大度,面对他人的冒犯也能不动声色,但一旦决定反击,便是雷霆万钧、毫不留情。
上官桀方才还对桑弘羊冷眼相待,露出不屑一顾的傲慢神色,转眼间就被这位老者三言两语玩弄于股掌之间,如同一只被猫戏耍的老鼠。
这种不动声色的政治报复手段干脆利落,当面清算、绝不拖延,简直令人咋舌!
\"这老狐狸跟谁学的这一手?真是阴险毒辣!\"霍去病在心中咒骂道,脸上却不敢流露丝毫不敬之色。
耿直刚烈的骠骑将军还在心中腹诽,其他几位辅政大臣却已经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与表情,仿佛方才那一幕不过是官场上的寻常小事,不值一提。
他们可不会像霍去病那样幼稚,单纯地认为桑弘羊只是一位年迈体衰、说些善意忠告的老前辈,这种天真的想法在残酷的朝堂上是致命的。
朝堂之上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无论表面上多么恭敬礼让,骨子里都是一样的阴险狡诈,所谓\"一丘之貉、狐狸同窝\"不过如此。
\"咳咳,\"短暂的沉默后,众人不约而同地收回思绪,齐齐向桑弘羊躬身行礼,恭敬地表示:\"多谢大人今日指点迷津,为我等解惑释疑。\"
这种场面上的客套礼节是混迹官场的基本生存法则,谁若敢像上官桀那样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下场必然凄惨。
朝廷上的生存法则极其简单——你给别人面子,人家才会给你面子,许多时候,这种相互尊重的表面功夫恰恰是维持朝政正常运转的润滑剂。
况且桑弘羊今日的点拨确实恩重如山,若非他及时警醒,众人恐怕还会继续轻视太上皇的存在与影响力。
虽然他们都是谨慎行事之人,不会像上官桀那样张扬跋扈,但举止言谈间难免会流露出对太上皇的怠慢与不敬。
对于久居高位的太上皇而言,无论是公然鄙视还是暗中轻视,本质上都是一种不可容忍的冒犯,都在挑战他作为帝王的尊严与权威。
日后太上皇若要清算这些不敬之人,恐怕秋后算账是在所难免的,今日桑弘羊的提醒无异于救他们于水火。
见众人俯身行礼,桑弘羊依旧保持着那副和蔼可亲的笑容,轻描淡写地摆手道:\"诸位不必如此客气,老夫不过是多言几句罢了,何足挂齿。\"
这番谦逊之辞自然没有几个人会当真,在场大臣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如履薄冰般小心应对。
桑弘羊看在眼里,笑容愈发温和,眼中闪烁着满意的光芒,如同一位看到学生们认真听讲的老师。
现在那个令人厌烦的上官桀已经远离,剩下这几位年轻的辅政大臣倒是颇具可塑性,他轻抚胡须,继续循循善诱道:\"刚才老夫强调不可轻视太上皇,但也不希望诸位本末倒置。\"
\"作为朝廷重臣,你们首要的效忠对象依然是当今陛下,这一点绝不可动摇,只是在忠于陛下的同时,也当对太上皇保持应有的敬意罢了。\"
\"此乃为官之道,切记、切记!\"
\"当今陛下虽年轻,却非易与之辈,眼光敏锐,手段果决,也非常人所能轻易揣测。\"
说这番话时,桑弘羊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上官桀离去的方向,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上官大人那种背地里背离太上皇恩义,公然表示与老主子划清界限的做法,无疑是极不明智的。\"
\"然而,像现在这样大张旗鼓地奔向建章宫示好,反其道而行之的举动同样愚蠢至极。\"
\"哼,老夫敢断言,上官桀现在的官位恐怕就是他仕途的尽头了,此生再无进一步可能!\"
桑弘羊的话意有所指,却又刻意保持着模糊,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但在场的每一位政治精英都能准确领会其中深意。
以上官桀方才那副嚷嚷的阵势,他的\"忠心表白\"恐怕明天就会传遍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若这些流言传入陛下耳中,虽不至于引起猜忌,但必然会让皇帝陛下心生芥蒂,毕竟没有君王会喜欢一个如此善变的臣子。
古语有云\"伴君如伴虎\",为臣之道确实如履薄冰,一步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尤其是面对桑弘羊口中所说的\"非易与之辈\"的当今陛下。
桑弘羊停顿片刻,继续分析道:\"此次迁徙诸侯王,陛下的手腕可谓清晰可见,楚王一脉因谋逆罪行被贬至北海荒凉之地。\"
\"那等苦寒之地,表面上称作就国封地,实则与流放苦役无异,等待楚王一族的注定是终生凄凉、永无翻身之日。\"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陛下明显偏爱的长沙王一脉,他们获得的封地紧邻龙城要塞,草场肥沃广袤,堪称塞外乐土。\"
\"如此优劣分明的安排,陛下对各诸侯王的喜恶之情溢于言表。\"
桑弘羊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下来,意味深长地环视众人,眼神中流露出\"更有深意\"的暗示。
众位辅政大臣心领神会,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无人敢贸然打断桑弘羊的讲解,他们知道这位老臣接下来要说的才是真正的核心内容。
\"然而奇怪的是,陛下对待自己的四位亲兄弟时,却一反常态地表现出罕见的'公平'态度。\"
\"他们不约而同地被分封到西域最为富庶的地区,无一例外,一视同仁!\"
\"呵呵,陛下仁德啊!\"桑弘羊故作感慨地说道,语气中的讥诮之意却呼之欲出。
点到为止,桑弘羊不再多言,这样的暗示对于在场的政治精英们已经足够明显,除了那位略显迟钝的骠骑将军外,其他人已经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