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缓缓开动,苏悦隔着车窗望着站台上渐渐变小的家人身影,鼻尖不由得泛起一丝酸涩。
她轻声呢喃,“要是能把你们都带在身边就好了。”
身旁的李向北握住了苏悦的手,“悦悦,我们会在家,等着你回来的。”
苏悦靠在李向北肩膀上,“向北,谢谢你!”
抵达京市已经晚上十点了,苏悦跟李向北随着人群下了火车。
火车站离机械厂家属院有些远,坐车要一个多小时,苏悦就婉拒了苏志明大半夜的过来接站。
两人按照苏志明说的地址,找到了国营招待所。
柜台后的女办事员推了推眼镜,接过他们递来的户口本、结婚证和公社开的介绍信,钢笔尖在登记册上沙沙划过:“二楼 205,今晚就剩这一间房了。”
小夫妻俩进了房间,将门窗锁好之后,就关灯进了幽兰院。
李向北将灶台弄着,小夫妻俩随便下了碗面吃,吃完洗洗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苏志明就找了过来,带着李向北跟苏悦去吃了京市的早饭,紧接着就送苏悦去美院报到。
学校实行的是“包分配、包住宿” 的政策,对学生的生活起居实行集体化管理,强调集体主义和组织纪律性,所以要求学生统一住校,便于开展政治学习、集体活动和安全管理。
所以报到后,就不给出学校了。
苏悦站在校门口,看着苏志明道:“三哥,向北买的是七号的火车票,这几天,就麻烦三哥了。”
苏志明笑着道:“放心吧,交给三哥,这几天我会好好招待妹夫的。”
说完,苏志明很有眼力劲的去了一边,给小夫妻俩说些道别的话。
苏悦的宿舍是四人间,在三楼的306室。
门虚掩着,苏悦便提着行李,推门而入。
只见三个身影在房间内忙碌。
靠窗的短发女子正踮脚调整窗帘,麻花辫姑娘将自己的行李往外拿。最小的女孩拿着一个油纸袋,好似想邀请她们品尝,却有些怯懦,不敢开口。
苏悦开门的动静,让三人都望了过来。
“可算把你盼来了!”年长一些的短发女子笑着道:“我们人都到齐了,那就都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徐静,今年三十岁,京市人,以前在印刷厂画宣传画的。”
苏悦看着两个年轻的姑娘,便笑着道:“我叫苏悦,今年二十九岁,是辽省人。之前是钢铁厂档案室资料员。
竖着麻花辫的姑娘道:“我叫李秀秀,今年二十岁,是苏市人。”
最小的女孩声音有些小,“我叫吴优,今年十八岁,是杭市人。
众人相视一笑,苏悦刚想将自己的行李放在空出来的木床上,却见上面被擦拭的很干净。
徐静笑着道:“我跟秀秀先到的,就将屋子收拾干净了。我这个人有些爱干净!”
苏悦笑着道:“谢谢徐同志跟李同志了。”
徐静摆摆手,“接下来四年,我们每天都得朝夕相处,大家都不要这么客气了。我比你们年长,以后你们就叫我徐姐吧。”
三人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徐姐。”
徐静打趣道:“真是太好了,我这一下就多了三个漂亮妹妹。”
等苏悦将东西都归置好后,徐静便笑着提议道:“都这个点了,我们去吃午饭吧。”
苏悦也有些饿了,便找出饭盒,跟着三人一起出了宿舍。
徐静提醒道:“咱们出了宿舍,最好还是将门关上。反正大家都有钥匙,开门废不了啥事。”
李秀秀笑着道:“好的,徐姐。”
……
李向西目光中满是哀求地望向街道办办事员,“您看,这是我弟弟的录取通知书。”
她将信封往前递了递,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他这会儿正陪着我弟妹去京市报道,这介绍信还是前些日子在您这儿开的。您也清楚,这年头考大学有多不容易,您就行行好,让我把通知书送过去吧。我保证,送到就立刻回来。”
见办事员有些犹豫,李向西急忙掏出所有的证件,“同志,我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孩子他爹抛弃了我们,现在家里全靠我在县纺织厂做工维持。我本本分分做人,绝不会乱来的。”
“你这情况确实特殊。” 办事员站起身,“我得去请示领导。”
“同志,麻烦您了,真是太感谢了。” 李向西立即弯腰道谢,目送办事员走进里间后,她下意识地往门口瞥了一眼,心里暗暗祈祷爹娘千万别发现录取通知书丢了找到这儿来。
她叹了口气,思绪回到了今天早上。
她一大早就起床了,见今天天气不错,便想着将两个孩子的衣服洗一洗。
却在儿子的衣服里发现了小弟的录取通知书。
逼问之下才知道,李佳安放学回家,撞见张翠花往柜子深处藏东西,他以为是好吃的或者是钱、票,便起了偷东西的心思。
刚找到信封,就听到门口有动静。吓的他慌乱中把信封塞进了自己兜里。
结果回了房间一看,是录取通知书。
晚上一大家子都在家,李佳安便想着明儿起床,再趁着家里人不在,给偷偷放回去。
结果就被李向西发现了。
李向西想着小弟都去参加高考了,弟妹也考上了大学,通知书不可能是小弟主动交给爹娘的,必定是爹娘偷偷藏了起来。
她不敢耽搁,匆匆将儿子送到学校,又跑去供销社找李向北,却得知小弟昨儿下午就陪弟妹去了京市。
李向西很是焦急,便打算自个儿去京市,将通知书交到李向北手里。
这般想着,她便去火车站买火车票,可被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告知,得有介绍信才能买火车票。
她询问了今天发车的时间,见时间还早,她先去了纺织厂跟领导请假,然后急匆匆的回家拿户口本。
回到李家,见到爹娘后,她突然有些害怕。
还好她跑了一路,不仅满头大汗,还嘴唇发白。
母亲便询问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她强作镇定,趁机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回来拿钱跟户口本去医院检查一下。
攥着户口本冲出家门时,她还依稀听到母亲关心的话,“别跑那么快,路上当心点。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这喊声让她眼眶发烫。
可她的脚步没停,出了家属院就来了街道办。
她不能直接说爹,娘将小弟的录取通知书藏起来了。
说的便有些含糊,以至于街道办的人起疑心,不给她开介绍信,她只能将自己所有证件都拿了出来,然后不断地哀求办事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