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网熄灭后，空气里还飘着焦味。
倩儿站在原地，手指僵在半空，像是还想抓住什么。她全身发冷，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去，跪倒在星辰身边。雪地很硬，她没感觉疼，只觉得累，像是骨头缝里都被抽空了。
她低头看他。他的脸比雪还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胸口几乎不动。她伸手摸他脸颊，凉的。她又把手移过去，贴在他心口。
心跳很弱，但还在。
她闭上眼，额头轻轻抵住他胸口，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说过要陪我走完三界……不能食言。”
话落下的瞬间，怀里有东西发热。
凤凰骨自己浮了出来，停在她手边。骨面刻纹开始亮，一闪一闪的，像在回应什么。她睁开眼，看见那光和星辰的心跳一样节奏。
她咬破指尖，血滴在骨头上。
光立刻变强了，沿着纹路爬满整块骨头。她把骨按在他胸口，手抖得厉害。
“回来。”
贝贝跳过来，蹲在两人中间。它耳朵竖着，眼睛盯着那块发光的骨头。它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它张嘴低吼一声，耳朵突然拉长，变成两道金红相间的光刃。下一秒，一道混合着雷与火的光流从耳中喷出，直射凤凰骨中心。
轰——
光炸开了。
不是那种震天动地的响，而是像水底爆开一团火，闷闷的，却带着穿透力。光芒顺着星辰的身体往上冲，从胸口一路烧到眉心。
血海被刺穿了。
一道光柱从地面直冲天上，又折下来，在星辰胸前画出一条通道模样的符纹。那些翻滚的血浪碰到光就退开，像是怕了。
星辰喉咙动了一下。
一口浊气从他嘴里吐出来。
他眼皮颤了颤，手指抽了一下。
倩儿死死盯着他，呼吸都不敢大。
他的眉心裂开一道细痕，皮肤下有光在动。先是雷纹浮现，银色的，像闪电爬过；接着是凤纹，金色的，一圈圈缠上去。两种纹路慢慢交织，最后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新的印记。
他睁开了眼。
第一眼就看向倩儿。
她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砸在他衣领上。
他抬起手，动作很慢，像是刚学会怎么动胳膊。手落在她脸上，轻轻擦掉一滴泪。
“……我回来了。”
声音哑得不像话，但清楚。
倩儿点头，又摇头，最后只是把脸往他掌心靠了靠。
贝贝松了口气，耳朵缩回原样，毛色从金红变回雪白。它往后退了半步，蹲坐在雪地上，尾巴绕过来卷住药瓶，耳朵还竖着，盯着血海方向。
光柱慢慢暗下去，最后只剩凤凰骨还亮着一点余光。它沉回倩儿怀里，温温的，不再发光。
星辰靠在她肩上，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他试着动手指，能动，但使不上力。他抬头看四周，看见翻涌的血海，看见远处模糊的人影，也看见自己胸口那道还没散的符纹。
“我们……还在战场？”
倩儿点头：“魔尊没走，血海也没消。”
他嗯了一声，没再问。转头看她，发现她嘴角有血，袖子破了，手背也有擦伤。
“你受伤了。”
“没事。”她笑了笑，“你能醒，就好了。”
贝贝哼了一声，尾巴甩了甩。
星辰想坐起来，试了一下没成功。倩儿赶紧扶住他肩膀。
“别急，你还不能动。”
“我知道。”他靠回去，闭了下眼，“禁术反噬太狠，灵脉封住了，现在连一丝灵力都调不出来。”
“那就先歇着。”
“不能歇。”他睁开眼，“他还在等机会。”
倩儿没说话。她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个红衣人，那个戴着鬼面、站在血里的男人，一直没动，也没走。
风刮过来，带着血腥味。
贝贝耳朵忽然压低，身子绷紧。
倩儿也察觉到了。血海在动，不是乱翻，是有节奏地起伏，像在酝酿什么。
星辰撑着手臂想站起来，手一滑差点摔倒。倩儿连忙抱住他。
“让我来。”
她把凤凰骨拿出来，放在掌心。骨头还有点热，但不再自动发光。她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它，另一只手掐了个印，指尖微光闪了一下。
没反应。
她又试了一次，这次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带血的雾。雾落在骨上，骨头终于亮起一丝光。
不够。
她还想再试，手腕被按住了。
“别用了。”星辰说，“你已经到极限了。”
“可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
“不是等。”他看着她，“是准备。”
“怎么准备？”
“等我恢复一点。”
“要多久？”
“不知道。”他顿了顿，“可能三息，可能三天。”
贝贝突然站了起来。
它的耳朵完全竖直，绒毛微微炸开。血海边缘，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黑影，也不是怨灵。
是一只手。
从血里伸出来的手，苍白，修长，五指张开，慢慢往上抬。
紧接着是第二只。
然后是肩膀，是头。
那人从血海中站起，红衣湿透，贴在身上，发丝黏在脸上。他没有戴面具，脸全露在外面。
他看着他们。
没有笑，也没有怒。
就是看着。
星辰手臂一紧，把倩儿往身后拉了半寸。
贝贝低吼，耳朵再次拉长，准备喷火。
那人却没动。只是站在那里，一只手垂着，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来，指向天空。
血海上空，云层开始旋转。
一个巨大的旋涡在形成，颜色发黑，边缘带着暗红。
风变大了。
倩儿抬头看，心跳加快。
她感觉到一股压力，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灵魂。那旋涡像是要吸走人的神识。
星辰也感觉到了。他咬牙，额头冒出冷汗。
“他在聚力。”
“聚什么？”
“不知道。”
贝贝跳到前面，挡在他们身前。它的耳朵已经燃起雷火，随时能喷出去。
那人终于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盖过了风声。
“你们以为，唤醒一个人，就能改变结局？”
倩儿没答。
星辰靠在她背上，低声说：“别理他，守住心神。”
那人又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他手掌翻转，漩涡中心落下一道血光，砸进血海。整个海面沸腾起来，无数灵体从深处浮出，哭喊着，挣扎着，围着那人转圈。
他闭上眼，像是在感受什么。
然后他笑了。
这一次，是真的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嘲讽。
是一种解脱般的笑。
他睁开眼，看向他们。
“现在，轮到我了。”
贝贝耳朵一抖，雷火喷出一半，却被倩儿一把按住。
“等等。”
她盯着那人，忽然说：“你不是想毁了我们。”
那人挑眉。
“你是想被阻止。”
风停了一瞬。
血海也静了。
那人脸上的笑，慢慢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