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还未亮。
青云山脚,雾气弥漫。
远处林间,鸟雀初鸣。
山道蜿蜒曲折,满地落叶。
我提着一只竹篮,沿着石阶缓步而上。
篮中装着笔墨纸砚,还有几本厚厚的典籍。
这些,是我的吃饭家伙。
我是李苒,修仙界一名起名师。
不炼丹,不制符,不御剑,不杀妖。
我只负责给人起名。
道号、法号、灵兽名、飞剑名、洞府名,全都找我。
这个活儿,听着轻松,做起来却极难。
名字里要有气运,要契合命格,要压得住法宝,还得好听。
一个字写错,可能害人陨落。
一个音念差,可能毁人一生。
所以我这一行,吃的是脑子,熬的是心血。
青云山上的“名山阁”,就是我这几年盘下的小铺子。
早些年,我四处奔波,替人取名换名,靠着口碑站住脚。
现在,名声有了,小有积蓄,便落脚在此。
这山清水秀,灵气温润,正合我意。
山腰那间三进小院,就是我的落脚处。
前院种竹,后院种花,中间摆书案,挂字画。
早饭我吃得简单,一碗白粥,两根小菜。
吃完便洗净毛笔,整理案卷,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今日有三位客人要来。
一个是百草门的女弟子,想为自己炼制的飞剑命名。
一个是云隐宗的外门弟子,打算换掉俗气的凡名,取个有气运的新名。
还有一个,是灵虚谷的老修,托人来取一只灵兽的名字。
我提早在纸上写好三张灵符,备作镇压之用。
有的名字,牵扯气数太重,容易引起异象,需得镇一镇。
刚擦完书案,门外响起敲门声。
“李师可在?”
声音清润,是个女子。
我开门看去,是那位百草门的女弟子,穿着一身碧绿长裙。
她年约十七八,眼神清亮,怀里抱着剑匣,气息尚属初阶炼气期。
我请她入座,倒了杯灵茶。
她将剑匣轻轻放下,动作小心,眼中满是珍惜。
“这是我炼制的第一把飞剑。”
她声音柔和,却藏不住骄傲。
“想为它起一个名字。”
我点点头,取出毛笔,铺开宣纸。
“你告诉我,你炼剑时所用材料、所念心法、所感之意。”
她娓娓道来。
剑身以碧山玄铁铸成,混入灵兰草灰末。
通体翠青,剑气温润,擅御风,兼有驱毒之效。
心法为《灵风诀》,主灵气游走,御物轻盈。
她炼剑三月,常梦见风中草原,有青鸟来回飞翔。
我闭目思索,指尖在案上轻敲。
青铁、灵兰、风、毒、鸟、草原。
这些意象在脑中逐一排列组合。
我笔走龙蛇,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风翎青。”
她低声念了一遍,眼神微亮。
“好名字。”
“风为形,翎为意,青为源。”
“此剑若成,必随风翱翔,断毒灭邪。”
她郑重地向我一拜,将那纸收好。
送她出门时,第二位客人已在门外等候。
是云隐宗那位少年,身穿灰袍,背着行囊。
他年纪不大,约十五六岁,眉眼尚显稚嫩。
“我叫刘狗蛋。”
他说这句话时,耳根发红,低着头。
“想换个名字,能配得上修仙人身份的。”
我没笑,只点头,让他进屋。
他坐下后,眼里带点小小的期盼。
我拿出笔墨。
“你说说出生时的异象,族谱上的排行,修的功法,以及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憋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出生那年,村里五十年来头一回下雪。”
“我是家中第三子。”
“我修《玄阳诀》,想将来能飞天遁地,护家卫道。”
雪、三、阳、志气。
我沉吟半晌,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阳珹。”
他张大嘴,看了半天,不太认识这个“珹”字。
我轻声念:“阳光的阳,玉的珹。”
“寓意阳中藏玉,心志清正,可托大任。”
他一听,脸上就泛出红光。
“这名字太好听了!”
他小心翼翼把纸叠好,揣进怀里。
“以后我就叫刘阳珹!”
我点点头,看他跑出院门。
他背影瘦小,却带着风。
我望着那扇门,转身回屋。
第三位客人还未到。
我提笔,在册子上记下今天的两笔账目。
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段因缘。
我不是仙人。
我只是替人点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