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华慧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一到饭店,她就察觉到了同事们对她的态度又好了三分,而她的工作岗位,也从杂工直接换成了仓库管理员。
虽然工资待遇暂时还没有什么变化,可这活儿比起之前可是轻松了不少。现在她每天只要负责两个仓库的盘点和卫生,再把货物出入进账的登记做好就行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谁都能使唤。
李经理这番安排,还惹了好几个同事的眼红。但华慧心里明白,这背后指不定还有什么别的心思,愈加紧张起来,每天上班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不过杨秀秀和满宝倒是对这事儿挺满意的,一来华慧能轻松一点,二来嘛,这国营饭店的仓库粮食品种可不少。
满宝就跟那掉进油缸的耗子似的,尽可以挑选着复制。不仅自家的粮食存量越来越丰富,给黑二那边供货的效率和品类也大大提高,赚的钱自然也就更多了。
可这赚得多了,辛苦也是真的辛苦。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她们仨的小动作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杨秀秀、华慧和满宝三人,要么得赶在所有人上班之前就早早地到国营饭店,要么就得等到所有人都下班之后,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忙活。
杨秀秀和满宝还好些,白天总能回去补个觉,可就苦了华慧了,她得一直在饭店里守着,盯着工作,根本没时间休息,只能干熬。
一段时间下来,华慧那身子骨眼看着又熬瘦了好几斤,本来就不胖的人,现在看起来就更干巴了,脸色也有点蜡黄蜡黄的,吃了好些油水都没能补回来。
好在等到快入冬的时候,总算是等来了一个好消息。黑二那边传了话过来,说是有自行车票的消息了,不过只有凤凰牌票面的,杨秀秀最想要的是永久和飞鸽牌的自行车呀太紧俏,都没有弄到。
凤凰牌是现在最贵的自行车,向阳镇能买自行车的人也不算特别多,买这个的就更少了,供销社根本就没有这个货。
但是这自行车票本来就难等,这都过了两个月了才有这么一张,杨秀秀寻思了一下,觉得再挑三拣四也不合适,便也没有再犹豫,直接拿着钱就去找黑二了。
黑二也算照顾老客户了,这张自行车票按180的市场价给了她们,还附带了一个消息,宁县供销社,前两天刚好新到了一批货,里头就有凤凰牌的自行车。不过宁县有钱人可不少,这自行车现在还有没有货,他就不清楚了。
杨秀秀也算是果断的性子,当即就回村去找大队长开介绍信,然后直接拖着沈青山抱上满宝一块上了去县城的车。
也亏得她们动作够快,三人到了汽车站才知道,向阳镇去宁县的班车三天才发一班,可巧了,她们赶来的时候,那车子的铁楼梯都已经收起来了,似乎马上就要出发了。
满宝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班车,这跟他原本想象的那种公共汽车根本不一样,眼前的班车居然是用裹着帆布篷的解放牌卡车改装而成的。
那个售票员扎着武装带,这会儿正站在车头那儿往发动机里铲木炭,动作熟练又麻利,一看就是干惯了这活儿的。
“快快快!”杨秀秀见状着了急,抱起满宝撒腿就往车尾跑,腾出一只手掀开那帆布帘,嘴里喊道:“青山,快托我一下。”
沈青山赶忙应了一声,伸手在下头用力,把两人送进了车斗里。杨秀秀满宝放下,又伸手把沈青山也拉了上来。
这一番动作不小,沈青山背着的竹篓擦着铁皮,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惊醒了蜷在角落里正在打盹儿的老母鸡,引得老母鸡“咯咯咯”地叫了起来,招来了好几个人的白眼。
几人这才顾得上打量车斗里的情况,好家伙,这里面弥漫着一股发酵的汗酸味,各种大包小包的行李随意地堆放在一起,有的还敞着口,露出里面的衣物、干粮啥的。
不止有咯咯叫个不停的芦花鸡,旁边还有捆着四蹄的猪崽,圆滚滚的腌菜坛子,再加上满当当的人你挨着我,我挨着你,那气味混杂在一起,真有点一言难尽。
杨秀秀看着满宝皱起了小鼻子,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把她按在自己怀里,然后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眼神落在了旁边一个戴着皮帽的老大爷身上,笑着开口唠起嗑来:“大爷,您这是去宁县走亲戚呢,还是办事儿呀?”
那老大爷抬起头看了杨秀秀一眼,也跟着搭话:“去看我闺女呢,好久没见了,怪想她的,正好今儿个有车,就赶着去了。”
“哟,那您闺女可了不得,是嫁去了城里还是在那工作啊?”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满宝也竖着耳朵听得有趣。
突然,“突突突”的引擎声响起,车厢猛地一颠,碾过坑坑洼洼的地面,加快速度往前冲去。
满宝完全没防备,身子往前头猛地一晃,额头“砰”地一下,重重地磕在了杨秀秀的锁骨上,顿时就红了一小片,疼得她“哎哟”叫了一声。
沈青山见状赶忙伸手给她揉了揉,嘴里还念叨着“不痛不痛”,满宝也就是刚刚吓了一跳,这会儿吸了吸鼻子,冲着她爹乐了乐示意自己没事,就又好奇地扭过头,从帆布的缝隙里打量着外头。风呼呼地吹着,混着柴油味、鸡屎味一股脑地从帆布帘底灌进来,把满宝扎着的小辫吹得飞了起来。
约莫一个多小时之后,车子晃晃悠悠地到了宁县。
售票员搬出来铁楼底,杨秀秀几人小心翼翼地下到地上,这才好奇地打量起四周来。
杨秀秀和沈青山还是精神奕奕的模样,两人还在那儿小声嘀咕着:“哎呀,这坐车就是不一样呀,以前走路的话,这得走大半天的路程呢,没想到坐车这么快就到了,可真是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