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传说中的千年冰鉴,深藏在宇文家族帝陵后山的崇山峻岭中。
太子爷如果不是因为偶遇了烧窑老人,且因为沉迷那陶俑的色彩,无端引起了汉紫的话题。
估计这个被茈草覆盖的神秘之地,永远无人知晓。
在那洞穴半途,石鼓巨石错落的狭小空间中,
随着太子爷一起前来探险的主仆众人,正扛着受伤的王端向上攀扶准备回撤。
不料竟忽然闻听头顶上方的狭小洞口外,喊杀声四起,传来阵阵刀枪剑鸣。
人影,光影在洞口斑驳。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随着突然而来的滚石隆隆,洞口便旋即被巨石填没。
洞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所有人都被封闭在了这人迹罕至的千年冰鉴中。
谁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只有千牛将军徐赞猛然想到他们在来的路上,当时的监陵方士安伽陀对他说过的话。
他说殿下此行,凶多吉少,希望徐赞劝止太子的妄动。
可当时他没有在意。
王端失足跌落深渊后,大家都忙着赶下洞窟救助。
却在安顿好王端那时,他发现安伽陀不见了。
要不是殿下让他带了几个侍卫随同太子继续下探冰鉴,他全然忘记了还有个方士的存在。
谁知,就在这关键的生死攸关之时,他又莫名地出现了。
这方士到底是敌是友啊?为什么行迹如此多疑?
于是他愤起一掌,叉过了他的脖子。
“安伽陀!说!这顶上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干的?”
安伽陀被千牛将军挟持着,惊恐万状。
他手舞足蹈地呜呜着,一边憋红了脸,一边疯狂地摇着手。
洞口被封了,此时只有往下才有空间和氧气。
可洞窟的深处却是冰寒刺骨。如果走不出去,不用说没有吃穿,大家便冻也冻死了。
正当大家焦头烂额之时,方士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还召唤着大家跟他走。
看来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太子爷急忙拒止了徐赞的鲁莽,拿过了随侍手中的火把。
听那方士结结巴巴说起了经过。
那方伽陀的确预先占卜到了未知的劫难。
是因为当时太子与众人在窑口吃面时,从对面的林间偷偷探出的几个脑袋。
他日常在这山林里走动,陌生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玄机之人,反应迅速。他的卦象上,显示了大凶。
唯独给了一条生路,方向朝西。
他不敢直接面对太子,生怕殿下耻笑他无中生有,败了太子爷的兴致。
所以他在劝千牛将军无果后,只得提着十二分的小心硬着头皮前行。
谁知很快王端出了事。
就在大家七手八脚涌进了洞窟,在那巨石阵前四处寻找王端的时候。
石鼓前隐约着一个朝西的岔道,无意中吸引了方士的注意。
这个岔道看上去是死路,却留着一个狭小的豁口。
按照卦象,朝西是生路。
所以,当众人一行下到洞穴中途忙着王端的时候,他摸索着那朝西的方向,便一人穿了出去。
那条路狭窄而局促。
耳边一直伴随着淙淙的流水声音,仿佛是一道暗河在头顶流过。
不知摸索了多久,终于在一处临水的湿地边沿,见到了外面久违的光亮。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却正好看到湿地的对面的山路上,
当初徐赞派去下山调兵的副将,带着二十几个东宫的卫率正匆匆路过。
只是后面悄无声息,莫名跟上了十多个行事诡异的黑衣蒙面大汉。
安伽陀直接预料到了危险,太子殿下的行踪一定是被人盯上了。
想到此,便急忙抽身回去报信。谁知正遇见了巨石滚落,众人陷入绝境。
方士的到来和急切的诉说,提醒了众人。
想是头顶上一定是自己人发现了身后的端倪,才有了打斗的声音。
事不宜迟,还有伤员,赶紧撤退才是真切。
一行人跟着方伽陀指引的方向,穿过了那个朝西的小洞,一路飞奔着逃往生天。
可没想到,众人刚蹚出了湿地,走上了下山的山道。
那群厮杀在洞口的黑衣人已经撤下来了。
狭路相逢。
黑衣人顿时扑了上来。
徐赞拔出了腰刀,率领着手下的卫率奋不顾身冲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守候在太子身侧的贺若弼顿时慌乱起来。
他拉过了太子,死活不给殿下试图愤而应战的机会。
召唤着手下,护着太子便走。
于是人群分作了两路,千牛将军一路,贺若弼一路。分头突围。
好不容易一路奔袭,回到了当初老人家的窑口,却发现四处鲜血淋漓。
那老人的一家数口已经喋血死亡在窑前林中。
烧俑的老人惊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顿时崩溃了。
他一路翻检着家人的遗体,嚎啕大哭着扶起了他的婆娘。
陈柏然从来没有想到,他一个突然兴起的念想,给老人家带来了如此大的后果。
他的心里后悔莫及。
就在他喝令侍卫们,搜索着四处凌乱的尸体,想找到这刺杀之人的来处的时候。
从另外一条路隐约传来了喊杀之声。
然后便听见脚步声急,千牛将军的满身是血,奋勇而来。
“保护郎君!” 他吼着。
“对面的林中,有埋伏!”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山风大动,林间瞬间射出无数支箭。
还在悲痛嚎啕中的老人惊讶地抬起了头,眼见着一支箭羽直奔着身边的贵人而来,急忙全身护了过去。
那支箭在陈柏然的耳边扑哧一声,扎入了老人的心窝。
血水汩汩流了出来。
太子爷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他抱起老人,疯狂地喊着他。
却被贺若弼死死拉扯着,在刀枪箭雨中翻滚着摔下了窑口的护坡。
满眼是泪的太子,被众人掩护着且战且退。
就在这时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到了。
一刀劈在了贺若弼的肩上。
贺若弼的勇猛并没有抵挡得住穷凶极恶之人。
眼见着血糊糊的小内史,被那人左一刀又一刀地紧逼着,很快便没有了力气。
可还是死死地将殿下护在了身后。
从没有经历过这种生死锤炼的陈柏然疯了,一个翻身夺过了贺若弼手中的剑,硬生生冲了过去。
黑衣人明显是武林高手,太子爷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犀利的哨响划空而过。
一个黑色的影子如火球一般滚滚而来,倏忽而过。
影子过处,人仰马翻。
太子爷的剑便顺势被一股热气牵引着,扑哧一声便死死扎进了来人的心腹。
鲜血四溅,像一股喷泉霎时模糊了陈柏然的面孔。
那人惨叫着迎面倒了下来,狰狞的面孔贴着太子的脸在眼前滑落。
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血腥场面的太子爷,腿扑通软了下去。
再然后就万籁俱寂,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