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堂前,皇帝给太子妃提了个特别的要求。
希望儿媳代笔,给皇孙写个勉励未来的条幅。
天子的要求,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充满了套路。
这让太子心里立刻意识到,这莫不是父皇有意想借这种方式,再次验证太子妃的笔迹?
其实皇帝的心思,太子妃也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那两封构陷太子妃与外男有染的书信,均是模仿的当初杨丽华待字闺中时的笔墨。
据说昨日在正武殿被烧了。
看来太子手中拿去校验字迹的手书,一定是天子并未放心。
只有当面看到她真实的挥毫泼墨才能作数。
“父皇垂爱,臣媳自当从人命。但不知篆隶楷草。父皇喜欢哪种?”
太子妃不温不火沉着地回复。
“哦!看来太子妃果然不负中宫之望。毕竟多才多艺。”
“既如此,那便在这堂上当场各书一方,朕来挑选如何!”
皇帝的狡猾,没让太子妃有任何逃脱规避的机会。
“臣媳遵旨!” 太子妃应命。
一条长案临时架在了堂中,奴仆们迅速铺上了笔墨纸砚。
正当太子妃带着微微紧张拿起了手中的笔。
突然叮咚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重重坠落在地。
然后便是珠玉四散滚落着,撒向了四面八方。
这突然的声音和动静,扰动了寂静的厅堂。
皇帝向着声音的来处皱起了眉头。
只见新来的侍妾姜彩衣,貌似惶恐着匆忙上前跪倒在地。
“陛下恕罪!是奴婢失误,不慎坠落了发髻上的珠钗,惊扰了圣驾。请陛下责罚!”
“你是何人?叫什么名字?”
姜彩衣的小动作成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奴婢是陛下今日新赐东宫的侍妾,名唤姜彩衣。” 她说。
面前的女人,娇柔妩媚,虽有过失却丝毫未见惶恐。
这竟然是天子赏赐给皇儿的侍妾。
“太子!听说皇后今日已将朕赐给我儿的侍妾送来了东宫。”
“父皇!儿臣惶恐,还未来及向父皇谢恩!”
太子匆忙应声。
“如此,便都宣上来让朕见一见吧。”
“是!父皇。”
那剩下的五个美妾,再次来到了堂前。
天子严厉的目光,一个一个在女人们的脸上扫过。
他接过了太子递上来的名单。
看着最后那个姜彩衣的位分,对着身边的皇后皱起了眉头。
“皇后!这太子宫中的侍妾,当由太子妃做主。如何这些刚送进东宫的侍婢,竟都有了封号?”
“启禀陛下!这些封号是厍汗姬为太子在太后面前讨封的。”
“是汗姬娘娘在安排新人的时候,就请了太后旨意。” 皇后回答。
“太子庶妃,这位分给的不低啊!”
“陛下有所不知。这姜氏之所以得了庶妃封号,原是厍汗姬娘娘新认的干女儿。”
原来如此。
皇帝若有所思地将目光向姜彩衣重新投了过去。
“陛下!奴婢承蒙汗姬娘娘眷顾,太后垂爱,当忠心替陛下和皇后伺候好太子和太子妃!”
姜彩衣见状急忙匍匐在地告白。
姜彩衣的市侩,让皇帝刮目相看。
可天子没动声色。
“既是太子庶妃,当是太子妃助手。”
“如此,你便去为太子妃研墨。做些庶妃该做的事吧!”
皇帝闻听威严地说。
“诺!”
姜彩衣一点都没明白,为什么皇帝要让她来太子妃身边伺候笔墨。
这事情,原来在国公府做丫鬟的时候,她时常做过。
可她现在怎么都已经是天子赐给太子的侍妾了。
此时拿起了那小小的墨饼,却有千斤重量一般。
其实她根本都没有搞清楚皇帝敲山震虎的用意。
太子庶妃,再高的品阶,也只能是正妃的奴仆。太子的侍婢。
天子只不过点到为止而已。
铺纸泼墨,笔走龙蛇。
太子妃在现场开启了书写模式。
一顿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的龙飞凤舞,让堂前的天子看着不禁侧目。
要不是沈君茹在现代社会曾练就那一手好字,好歹人家也是得过书法大奖的。
不然一手的狗爬,还真应付不过来这太子妃的谱。
那陛下亲赐的文字,被太子妃行云流水用四种书体演绎着呈了上来。
天子拾起了一一看过。
那曾与构陷信一体的楷书文字,皇帝掂在手上再三琢磨后确认了真伪。
他欣然放下了墨宝,在太子妃书写的条幅后,亲手落上了皇帝的款,盖上了玺印。
赐给了皇孙的生母王良媛。
这借书写条幅,核验字迹的当堂考试结束了。
看上去皆大欢喜。
只是那残留在书案上,被太子妃的紧张浸润成入木三分的草稿。
留下了太子妃如今的字迹。
可也正是这文字,让一旁伺候研墨的姜彩衣起了疑心。
皇帝离开时,太子夫妻一路相送。
天子面对着儿媳,说下了此行最重要的一句话。
“听说太子妃母亲,与你父随国公杨坚感情甚笃。”
“曾要求你父发愿:旁无姬侍,誓无异生之子。”
“可太子妃既为东宫之主,当奉太子为君王。”
“皇家可没有什么椒房专宠啊!”
皇帝的敲打随着銮驾的离去,百日宴风光落幕了。
太子夫妻品味着这其中的深意,两人携手沿着长廊款款而行。
“郎君!你说这六个侍妾,臣妾该为太子殿下先安排哪一个呢?”
“父皇说了,东宫不能有椒房之宠!”
太子妃说。
“管他呢!守株待兔。看谁先跳出来咯?” 太子依然不以为意的说。
“哼!你不觉得兔子已经行动了么?”
“我看见父皇在茶歇的时候,单独召见了姜彩衣。”
“彩衣曾是杨丽华闺中的侍婢,这婚前之夜的传闻,你说父皇召见会不会与此有关?〞
“怎么会?父皇当不知道她的过去吧!”
“一只刚刚孵化成羽的鸟,怎会不爱惜自己的羽毛?”
陈柏然的粗心,低估了事态的复杂。
女人的直觉,却让太子妃的担忧一点都没错。
晚膳后,东宫突然迎来了皇帝身边的内侍陆易。
何泉的徒弟,带来了陛下御赐的一壶美酒。
那壶称为九转鸳鸯壶。那酒称作合欢酒。
当着太子和太子妃的面,陆易转动酒壶,为太子夫妻各斟满了一盅酒。
只是这杯里看似清澄凛洌的酒,颜色却不相同。
“殿下,娘娘!”
“这是陛下特意吩咐奴才送来的赏赐。陛下口谕:
“这托盘里的白酒赐殿下,红酒赐娘娘。”
“嘱咐殿下和太子妃当着奴才的面饮下,奴才方可回去复命。”
酒水一向被禁东宫。
况且百日宴父皇已特意赐过梨涡。
可此时正逢更漏之时,父皇为什么派人来东宫专门赐一壶酒?
这酒晶莹剔透,却性状不同。
名字好听,可充满了玄机。可是有什么古怪么。
虽然心存讶异。可皇命难违。
就是毒酒,此时也只能视死如归。
两人紧张地相望着,犹豫地捧起了各自的酒,一饮而尽。
可这蹊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结束。
那陆易随即又呈上了一方白色的丝帕。
“按陛下旨意,今夜传庶妃娘娘为太子侍寝。”
“此为皇后亲赐事帕,事后需送宫中验取。”
“奴婢随后将遵嘱,送庶妃娘娘前往殿下的正阳殿。”
“请太子妃娘娘自回弘圣殿歇息。”
“殿下酒后,恐有不适。”
“您早日回寝宫,奴才办完事便回去复命了。”
陆易笑眯眯地收了酒具,恭敬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