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夜晚,电闪雷鸣。
这场踏春而来的急雨,裹挟着春的气息,带来万象更新的希冀。
冬天已经到了尽头,相信春花烂漫的日子不远。
弘圣殿寝宫的床前,送走了熬夜值守的姚太医,迎来了满是心痛的皇太子。
朦胧中的沈君茹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对着守在自己身侧的夫君,绽开了吃力的笑容。
“郎君!我想喝可乐!要冰的!” 她撒娇地说。
君茹的话,让陈柏然的心里情感奔腾,不能自已。
他握紧了她的手,吻在嘴边。愧疚地对她说:
“君茹。对不起!是我没能照顾好你。让你受了这份天大的委屈。”
“孩子没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可除了我的心可以给你,其他的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他感伤地流着泪。
“傻瓜!我没觉得委屈啊!”
“我不是一直求太子赐臣妾一剂堕胎的药么?”
“你总不肯答应。”
“其实陛下的酒,才应该是郎君当初的果决。”
“因为那夜的传说,我始终不知道这孩子的归属到底该属于谁。”
“君茹只想为我的郎君生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你不是一心想要个女儿么?”
太子妃将夫君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尽管心里为了那个因皇帝的一杯赐酒,蓦然没有了的孩子深感委屈和失落,可她还是选择了笑着面对。
“现在挺好。孩子没了,我的心里便踏实了。”
“那曾经的传言和我心里的担心,一了百了。多好!”
“可你知道那有多么凶险,万一你有了不测,或者今后再不能生育。我怎么办?”
“有姚太医在,不是么? 有你一直陪着我不是么?”
“只要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君茹心疼地抹着丈夫眼角的泪。
感慨着一个男人在面对生命孕育的触景情深,感受着他浓情似火的温情。
可她却不知道她的郎君,为了在父皇面前为她争一口气,做了件多么惊天动地不知死活的事情。
太子爷颓丧着从皇宫归来的失魂落魄,
和眼前娘子虽身受劫难,却在太子面前强颜欢笑的委屈,都没逃过在床前伺候的锦儿的眼睛。
太子夫妻不离不弃温情相守的对话,让此时守在门前的锦儿情难自禁。
娘子自从和太子大婚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因为太子和娘子新婚之夜发生过的离奇事,娘子不知为何将她曾经在闺中时做过的一切往事,说过的话全然忘记。
她的性格为人,一改过往的温柔细腻和敏感,变得粗犷快乐和随意。
她对婚前那夜的疑问,缘自那日在娘家偶尔发现的书信。
娘子好像忘记了一切,追问过锦儿一次又一次。
可锦儿都守口如瓶选择了沉默。
不管娘子是真忘记也好,还是故意想探锦儿的底也好。
在东宫,作为娘子娘家带来的依靠,锦儿时刻保持着警惕。
她不能让娘子因为任何过失,失却太子的宠爱与信任。
可如今,娘子突然遭遇的凶险,让她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她猜测娘子一定是因为腹中胎儿归宿的谣言,冒犯了天子。
否则她腹中的孩子绝不会遭此厄运。
那夜淋漓的鲜血,和太子妃流产时的惨痛哀嚎。
让锦儿面对着钗横鬓乱,满脸憔悴的娘子,内疚不已。
如果她早一点将事实的真相告诉殿下,告诉娘子,是不是这一切便不会发生了呢。
太子的归来,让锦儿心里久有的负罪感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场地。
娘子安寝后,太子要回正阳殿去了。
白日里发生的诸多事情,那个被皇叔一剑毙命的殷蔷,那韩灵儿家世的秘密,还等待着殿下去伤脑筋。
锦儿泪流满面来到面前,扑通跪倒。
“太子殿下!锦儿有罪!”
“锦儿不该瞒着殿下和娘子。让娘子受这么大的委屈。”
“娘子的大婚前夜发生了什么,锦儿一直被追问了多少次。”
“可锦儿一直不敢说。”
“娘子待字闺中时,确如传言那般,曾和那皇甫文崧青梅竹马。”
“可锦儿对天发誓,娘子和皇甫公子仅是相慕之情,绝无肌肤之亲。”
“大婚前夜,娘子曾给皇甫公子写过一封约见的信,吩咐锦儿送出去。”
“那时,娘子即将与太子大婚,锦儿怕娘子和皇甫公子过多纠缠会招致祸端。”
“便谎称皇甫公子无意相会。偷偷扣下了那封信。”
“可锦儿做事不慎,不知怎么半途发现信件丢了。”
“锦儿遍寻不着,心里甚是惶恐。”
“奴婢知道,这信事关重大。一旦被娘子发现来龙去脉,奴婢断无活着的机会。”
“故而一直隐瞒了真相。”
“那日夜里,娘子为了见皇甫文崧,有意将奉命看守她的奴婢灌醉,哄着锦儿陪着娘子偷偷出的隋国公府。”
“娘子只在那约会之处,痛哭了一场。连皇甫公子的影子都没见到。实并无苟且之事啊!”
“殿下,娘子肚子里的皇子,分明就是殿下的皇嗣。”
“娘子自嫁与殿下,忠心衷情于殿下。与那皇甫再无瓜葛!锦儿不敢欺瞒殿下。。。”
“可陛下为什么要赐娘子一杯堕胎的酒啊?”
锦儿的哭诉,令陈柏然浑身冰凉。
“锦儿,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来和孤说这些?”
“你为什么不能守你的初衷,让它永远是个秘密。”
锦儿的话,击碎了太子。
这意外的故事,也震惊了屋内刚刚睡去的太子妃。
在床榻上惊闻了锦儿叙说的沈君茹,滚爬着摸下了床,艰难地挪在了门口。
“锦儿!你说的,是真的么?”
她惊愕地追问着锦儿,然后便瘫倒在了门前。
“娘子。。。。呜呜呜呜。。。。。”
“君茹!~”
被锦儿供述的秘密五雷轰顶的太子妃倒下了。
依偎在夫君的怀里,她终于熬不住心里的憋屈,嚎啕痛哭。
“殿下!你听见了?臣妾肚子里的是我们的孩子?
“我的孩子!”
“原来他真是属于我们的孩子!”
“可他没了,我还挺高兴。我还挺高兴的啊!”
“我一直以为,他是娘亲的负担。从没有好好爱护过,小心地对待过他。”
“你说他在我的肚子里的时候,是不是很委屈。”
“所以他走了。他不要我们了。他不想要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娘亲!是不是?”
沈君茹笑着,却泪流满面。
巨大的痛苦和心理落差,让沈君茹痛不欲生。
人生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惊愕和悲惨的。
一连几天,太子茶饭不思,守在了太子妃的床前。
直到天子的诏书一道道加急送进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