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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正主离开,苍梧两位武将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一同告辞。

周云戟今日结识了齐王世子,心情不错。

他出身山南东道书香门第,年少时学先贤周游列国,欲劝帝王们放下仇恨,和平相处。

这般天真的想法自然不会被采纳,多次碰壁,意志消沉的他便想去北方开阔一下心境。

等周云戟到了边塞,立即挥笔写下:

金鳞甲胄映朝曦, 踏破黄沙卷地嘶。

一箭能穿千里霭, 孤身敢闯万云低。

雕弓欲挽天山月, 骏马长鸣瀚海西。

他日功成勒石处, 笑指长安紫诏泥!

听不到家乡的郎朗读书声没关系,他可以教。

自此娶了妻,安了家。

没几年中原传来消息,说他的启蒙恩师在城破后想要殉国,先勒死了家中妻小,最后却嫌水太凉不敢投江。

他一气之下关了私塾,投身边军,一步步成为骑军统领,再也不以读书人自居。

周云戟伸手在空中摇了两下,“过几日组个局为我送行?”

萧钺心痒难耐,好在最后关头克制住,“可以,但我不会参加。”

大堂内就剩下晋秦两王。

沈承煜出现在门口,收回脚步道:“走错了,不好意思。”

二人同时起身,扣住齐王的肩膀,不让对方离开。

沈承璟抢先道:“舟儿婚事在即,我作为大伯父,也想帮忙出点力。”

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绝对不能错过,不然以后齐王世子纳妾,可没有如此规模。

沈承煜苦笑道:“大哥有心当然好,可一切费用都由宫里支出,人手也够…”

言外之意就是没什么忙好帮,哪凉快哪待着去。

“这叫什么话?”沈承璟不满道:“故都那些族老腿脚不便,未必会来,我若再去一封信,他们总不能不给两位王爷面子吧?”

沈承烁补充道:“军伍迎亲,想必会更气派些…”

晋秦两王根本没给沈承煜拒绝的机会,一边商量,一边朝外面走去。

“两位新娘,鸢儿在陆府还好说,絮儿该从何处接亲?”

“那就买套宅子,费不了多少功夫。”

“我们加上齐王府,亲卫数量将近三千,少了些,再让父皇调配点人手,最好能将朱雀大街塞满。”

林欣刚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揽住丈夫胳膊,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沈承煜叮嘱道:“小心他俩,是来抢儿子的。”

林欣眉头一皱,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凭啥,他们没孩子么?”

沈承煜笑了笑,没有多言。

臭小子不想当皇帝,以前难,现在更难。

沈舟在京城中穿街走巷,很快寻到了一间破落道观。

某位老者正将一块泥胚搬到陶车上,“来了?”

沈舟上前帮忙踩踏板,“今儿没带酒,下次补上。”

文道士摇了摇头,表示无妨,随后双手捧水湿润土坯,“香炉碎了,再做一个。”

沈舟撇嘴道:“以您的手艺,只要愿意将院子里的瓶瓶罐罐卖了,什么炉子买不到。”

有人想钱想到疯,有人则面对金山银山都不为所动。

他以前也偷偷摸摸塞过银票,可都被师父扔进了灶台中。

文道士抬起头,露出一双浑浊的眸子,似在思考什么,好半天后才道:“不卖。”

“行行行,随您。”沈舟按照老者的进度,脚掌时快时慢,“之前忘记问了,您知道我是谁吗?”

“混球,混蛋,臭小子…”文道士不假思索,嘴里一连蹦出十多个称呼。

“打住打住。”沈舟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请柬,道:“徒弟要成亲了,赏个脸?”

他见对方没有马上拒绝,就将请柬放在一旁桌上,“到时候我找人来接您。”

文道士的声音依旧嘶哑,“齐王府的路我认得。”

沈舟身体不自觉前倾,还未出声,就被老者踢了一下,“快了。”

沈舟重新找回节奏,陶车变回正常速度,“您既然都知道,为何拒绝我的一番好意。”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那是没办法,富贵堂皇一样能养出高洁品质。”

他幼年多亏沈承煜用糕点哄骗着读书,十多岁时又幸运的碰到了师父,否则还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

文道士往往一句无心言语,里面就藏着很多智慧,沈舟也是在走江湖时才想通的。

师父没白叫,他不是知恩不报之人。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老者说完哈哈大笑,多年不曾这般言语,还真是畅快。

沈舟一愣,干笑两声,“反正路你都知道,以后有事就去齐王府。”

文道士沉思道:“老王家丢了两只鸡…”

“别闹。”沈舟一脑门子黑线,这种问题该找府衙。

京城外官道上。

有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艰难的走着。

它的头低垂向下,几乎要触及地面,每一次迈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枯瘦的四蹄在泥地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很快又被风抹去,好像从来不曾来过。

马眼浑浊,蒙着一层灰翳,仿佛已看不清前路,只是凭着某种古老的本能,机械的重复着背上之人的指令。

老卒佝偻着身子,像一块被岁月和风沙侵蚀殆尽的岩石。

身上的甲叶锈迹斑斑,布满刀劈斧凿的裂痕,许多地方已经豁开脱落,露出里面同样褴褛,颜色莫辨的旧战袍。

并非苍梧样式。

路上百姓想要帮忙,可老卒却不停地摇着头。

后面还跟着几位陇右道边军。

他们南下前,上官只留了一道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

“护送老卒,路上不可干扰,任务失败,当场自裁。”

短短三四里路,花费了将近两个时辰。

城门前,老卒翻身下马,行了一个标准的前朝军礼,颤颤巍巍的扶正马背上的褪色翎子。

值守士卒连忙赶了过来,这人太老了,他们都怕对方一口气没喘匀,横死当场。

听不懂老人的言语,便有人朝着后面问道:“北边来的?”

边军中有人道:“是的。”

“所为何事?”

老卒看上去像一位红翎急使,可这般年纪,早就该解甲归田了。

边军众人摇了摇头,“我们只负责将他送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