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南岸,密林深处。
月光被浓云遮蔽,只余零星几点星光洒在洛水河面上,映出细碎的银鳞。王清芷伏在河滩芦苇丛中,藏青色的军装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腰间的钢制水囊偶尔反射出微弱的冷光。
她身后,十八名狙击手如石雕般静伏,每人身侧放着一支缠满布条的步枪——布条浸过泥浆,能消除金属反光。更远处,李山林的三万精锐步兵已悄然集结,铁甲外罩粗麻布,兵器用草绳捆扎,全军鸦雀无声。
“报——!”斥候从河滩爬来,声音压得极低,“王连长,禁军主力已离白马渡三十里,渡口只剩两千守军!”
王清芷眯起眼睛,河对岸白马渡的灯火如豆,在夜色中微微摇曳。她轻轻挥手,十八名狙击手立刻分成六组,每组三人,扛着羊皮筏子滑入河中。
羊皮筏子是巴州猎户的秘技——整张硝制羊皮充气后扎成浮囊,轻便无声,渡河时连水花都几不可见。
第一组狙击手抵近北岸时,渡口哨塔上的火把突然“噼啪”爆响。守军百夫长探头张望,正见河面浮着一片模糊黑影。
“什么人——”他刚开口,眉心突然炸开一朵血花。
“咻!”
王清芷的枪声几乎被洛水涛声淹没。她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准星已移向第二座哨塔——那里的守军正慌乱敲锣。
“砰!砰!砰!”
连续三枪,三名锣兵咽喉中弹,铜锣“咣当”坠地。十八名狙击手趁机抢滩,匕首割断最后几名哨兵的喉咙时,血才刚从枪眼喷出。
“发信号!”王清芷低喝。
一名狙击手取出火折子和琉璃镜,对着南岸连闪三次——镜面反射火光,如同萤火乍现。
对岸的李山林猛地起身:“渡河!”
三万步兵如潮水般涌向河滩。前锋营扛着预制的竹木浮桥组件,在浅水区“咔咔”拼接;工兵队推着包铁轮的弩车下水,弩弦上缠着牵引索;更有数十名水性好的军士口衔麻绳泅渡,将绳索固定在北岸巨石上——
不过半个时辰,三道浮桥已横跨洛水!
“按计划行事。”李山林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士兵们突然点燃数百支火把,在浮桥上来回奔跑;战鼓手擂动空心的树筒,模拟大军渡河的轰鸣;更有人将铁锅倒扣在筏上敲击,声如马蹄震地!
渡口烽火台上,幸存的守军吓得肝胆俱裂:“快去通报!华夏军主力从白马渡渡洛水了!”
……
虎牢关外,合围并集结在一起的五万禁军、十万西北军在秦王、姜无极的带领下,杀出虎牢关,冲向数十里外的华夏军营地。
他们得知军情,平王乾琨统领的西南路大军,已经从西南方向截断了华夏军的退路,只要他们杀过去,就能将这几日攻击虎门关的华夏军主力围歼!
令人震惊的是,当他们的大军冲到华夏军营地时,竟然看到了一片空地。
到处都是营地驻扎、埋锅造饭的痕迹,从规模和数量来看,起码有八九万大军,一些锅灶内,余烬尚温。
“他们没有走远!”姜无极喝道:“继续追!他们后路已被平王和杨尚书两路大军所断,没有其他方向可逃,我等必能追上!”
副将叫苦:“将军,兄弟们已经连续追击了三十里,再追下去,体力不济!”
“混账!”姜无极喝道:“机不可失!军机稍纵即逝,必须尽快合围!”
“传令,人马不停,骑兵先行,继续追击!”
姜无极下令后,看向一旁神色疲倦的秦王,压制住内心的鄙视,说道:“秦王殿下,请在大军后方殿后。”
秦王求之不得,连连点头。
……
虎牢关外,官道之上。
秦王骑在汗血宝马上,金丝蟒袍被尘土染成了灰黄色。他望着远处空荡荡的官道,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查中高呢?!”他猛地揪住斥候的衣领,声音嘶哑,“你不是说华夏军主力就在前方十里吗?!”
斥候脸色惨白,额头上的汗珠混着尘土滚落:“殿下,属下不久前确实看到‘夏’字帅旗和‘查’字将旗,可……可等大军赶到时,他们又撤了!”
“废物!”秦王一脚将斥候踹翻,转头看向身旁的姜无极,“姜将军,这就是你说的‘华夏军溃不成军’?!”
姜无极面色阴沉,铁甲下的肌肉因连日的追击而紧绷。他翻身下马,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的车辙——
车辙极浅,马蹄印稀疏,甚至还有拖拽树枝的痕迹。
“中计了……”姜无极猛地站起身,铠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查中高根本没什么主力!他是在用疑兵之计拖住我们!”
秦王一愣,随即暴怒:“放屁!两日前他们明明有十万大军围攻虎牢关!那些旌旗、战鼓、漫天尘土难道是假的?!”
“殿下!”姜无极强压怒火,指向远处山岗上残留的旗帜,“您仔细看——那些‘旌旗’都是绑在枯树上的破布!战鼓声是空心的树筒!至于尘土……”他抓起一把沙土狠狠摔在地上,“是战车拖着树枝来回奔驰扬起的!”
秦王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一名禁军骑兵飞驰而来,在秦王面前勒住缰绳,“殿下!前方二十里发现平王殿下和兵部尚书杨大人的旗号!”
“什么?!”秦王和姜无极同时变色。
两个时辰后,三军会合。
平王乾琨骑着一匹青骢马,从西南方向的密林中缓缓现身。他身后是十万西南山地兵,藤甲在夕阳下泛着暗绿色的幽光。
兵部尚书杨廷则率五万中军从东南官道而来,玄色战旗猎猎作响。
三支大军在荒野上汇成一片人海,却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秦王殿下。”杨廷在马上微微拱手,声音冷淡,“下官收到殿下的军情传报,华夏军主力攻击虎牢关,太后懿旨命各路大军支援,不知华夏军主力何在??”
平王乾琨冷笑一声,打断道:“本王亦接到军报,说夏淮安率十万华夏军强攻虎牢关,这才放弃伏牛山埋伏,星夜驰援!”他眯起眼睛,“可如今看来……虎牢关安然无恙,华夏军主力更是不见踪影!”
秦王脸色铁青:“咱们上当了!”
“这是夏淮安的调虎离山之计!”姜无极补充道:“佯攻虎牢关的,并不是华夏军主力,而是虚张声势!更可恶的是,这群人不知从何处,竟然逃出了咱们的合围!”
兵部尚书杨廷眉头紧锁:“华夏军主力若不在虎牢关,那在何处?”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报——!”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冲到大军之中,扑倒在地,“各位大人!白马渡……失守了!”
众人死寂。
传令兵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华夏军趁夜暗杀了白马渡守卫统领!守军群龙无首,被华夏军精锐趁夜攻破!如今浮桥已架,夏淮安亲率十万华夏军主力,正渡河北上!”
“快取舆图!”秦王喝道。
“不必了!”兵部尚书杨廷冷冷说道:“从白马渡北上,只需二百里,便可直达京城!夏淮安这调虎离山之计,就是将我等骗到西边的虎牢关,他真正的目的,就是直捣黄龙,攻取京城!”
“如今,京城仅有宇文霸的十万禁军!只怕未必挡得住华夏军的十万大军强攻!”
“我等需全力赶路,支援京城!”
“全军听令,兵分三路,务必在三日内,赶到京城驰援!” 杨廷喝道。
副将皱眉道:“尚书大人,此处到京城,足有二三百里,要在三日内赶到,弟兄们怕是吃不消!”
“吃不消也要日夜兼程!” 杨廷怒道:“若是晚了,让华夏军先到一步,只怕京城已经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