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芳愣住了:“那岂不是跟我们一样……”
糜竺摇了摇头:“不一样!我们和陶谦的关系,跟他们可不是一回事!”
在东汉末年那三国乱世的时候,每个势力背后都有财团在支持,或多或少。
当年刘备起兵,靠的是中山商人苏双和张世平的资助;到了徐州,就换成了东海糜家。
再比如曹操起兵,虽然大部分资金是老爸曹嵩给的,但当地的卫兹商人也帮了大忙。
还有冀州的袁绍,有甄家支持;孙策起兵,周瑜连家当都卖了来帮忙。
不过,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可复杂着呢。
沈万三和韩义的关系,跟甄家和糜家那是两码事。
说到底,甄家和糜家都是有本事的人,有机会就会投靠更强的势力。
但沈万三不一样,他是韩义的人,韩义垮了,他也得跟着倒霉。
可以说,沈万三就是韩义的影子,除了商人这个身份,他的一切都是韩义的延伸。
糜竺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明白自己根本斗不过韩义。
虽说他在徐州有地盘,但陶谦还得靠着韩义的军队来稳住徐州,怎么可能帮他去对付韩义呢?除非是通过堂堂正正的商业较量。
可问题是,现在糜竺连用正规商业手段都赢不了韩义。
糜芳不甘心地说:“大哥,要不我派人去青州,花大价钱买他们的食盐提纯技术?这样咱们也能做出高品质的食盐来。”
糜竺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以为问题仅仅是提纯吗?人家卖得那么便宜,肯定有大规模生产的方法,再加上提纯技术,才能达到那种价格!”
糜芳这才明白过来:“那我去买他们的批量生产方法?”
糜竺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韩义会那么轻易让你买到?你是不是傻?”
糜芳一脸囧样,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糜贞的声音。
糜贞喘着粗气跑进来,把食盐往桌上一放:“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糜贞就看见桌上已经有一包打开的雪粉盐了。
她干咳了一声:“大哥,你都知道了?”
糜竺皱着眉说:“你又偷偷溜出去玩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嘛,你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得好好学做针线活,不然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阿芸呢?”
“那个丫头跑哪儿去了?”
糜竺四处看了看,没见着丫鬟的身影。
糜贞吞吞吐吐地说:“阿芸她……好像是……走丢了!”
“走丢了?”
糜竺一听就愣了……
就这么个小地方,还能把人给弄丢了?
“大哥,这盐……”
糜贞赶紧转移话题:“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胆的,竟然敢在咱们东海卖盐,这不是明摆着跟咱们糜家过不去嘛!大哥,你得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
糜竺摇了摇头,瞥了妹妹一眼:“早就查清楚了。”
糜贞愣住了:“?这么快?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竟敢小看我们糜家!”
糜竺压低声音说:“兖州牧韩义!”
“韩义?”
糜贞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他……他怎么会……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韩义怎么会……”
一时间,糜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含糊其词:“大哥,你是不是弄错了?韩义可是兖州州牧,忙得不可开交,怎么会关心这种事?再说,他有什么目的?”
“哼!”
“唉,女孩子越大越让人操心!”
糜竺叹了口气,看着妹妹,无奈地说:“妹妹,这盐背后的主谋,是一个叫沈万三的商人,而这沈万三,是韩义的手下!”
“就是你整天挂在嘴上的那个韩义!”
糜竺气得头晕脑胀,火气直往上冒。
其实,这事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糜贞从泰山旅游回来后,对那里是各种夸好。
特别是提到韩义,她是崇拜得不得了。
每当糜竺提起给她找对象的事,糜贞总是说要找可靠的。
可糜贞偏偏不听劝,老是拿韩义当标准,说什么宁愿没有也不凑合,非要找个像韩义那样的真汉子!
开始糜竺也没当回事。
毕竟韩义那样的大人物,离他们太远了。
但现在这事弄得,就像捅了大娄子,韩义直接跟他们家杠上了,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糜贞焉焉地问:“怎么会这样呢?”
糜竺也是一头雾水,自言自语:“是,韩义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下邳的陈家。
昏暗的灯光下,王允猛灌了一大口酒,对陈珪说:“汉瑜,自从我从长安回来,和女婿一起生活后,我明白了些道理,也懂了你当年的选择。”
陈珪摸着下巴的胡子问:“子师,你说说看是什么道理?”
王允嘴角上扬,凑近了点,小声说:“还是家里好!”
陈珪笑了,“你这老家伙,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王允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官场不讲理,斗心眼的人多得很,能把人累死!”
“我之前想,只要袁隗一死,没人能超过我,我就能好好为朝廷做点事。
当然,我一直也是这么做的。”
说完王允又喝了口酒,眼泪止不住地流,“我豁出命去,以为除掉董卓天下就太平了。
谁能想到呢?”
“杀了董卓,还有李傕、郭汜这些人,就算没有他们,也会有其他人冒出来,差点要了我的命!”
“要不是女婿提前发现危险,派了三个人带五十精兵保护我,我早就死在长安了!”
“汉瑜,你知道吗?”
王允泪流满面,抬头看着陈珪。
“子师,你没事吧?”
陈珪知道王允激动得控制不住了。
“没事!”
王允摇摇头接着说,“其实我早想在长安自我了断,但回到泰山后才觉得,那太不值得了!”
“儿女都在身边,儿孙满堂,这不是幸福吗?”
“越这样想,我就越想你陈汉瑜!”
“你这老家伙,肯定早就明白这点,宁愿在下邳徐州享福,也不想在朝廷里折腾。”
“你这家伙!”
王允叹了口气,“真够聪明的!”
陈珪摸着胡子说,“子师,跟你比,我算哪根葱?你是大智若愚,还跑到我这儿诉苦。”
王允坐直身子,“什么大智若愚,我就是装傻,没那么聪明,不然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成了废物!”
“哈哈哈!”
陈珪仰头大笑,摇了摇头,“你呀,喝醉了,早点休息吧,多住几天再回泰山,咱哥俩好好叙叙旧!”
“对呀!”
“确实有点累了。”
王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躺下后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陈珪站了起来,给王允仔细地盖好了被子,然后对侍女吩咐道:“好好照顾子师。”
侍女轻轻行了个礼:“老爷请放心,交给莹儿就成了。”
陈珪应了一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自己的儿子陈登。
陈登一脸好奇地问:“父亲,王允怎么突然来了,他来找您有什么事吗?”
陈珪微微一笑:“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为了他的女婿。”
陈登脑子一转,立刻明白了王允的意图:“父亲,您的意思是……”
陈珪点了点头:“徐州是中原的咽喉之地,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必须拿下中原。
韩义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过他的手段比曹操更高明,实力也更强大,更符合我们的需要。”
“父亲……”
陈珪摆了摆手:“行了,别打扰子师休息了。”
父子俩边走边聊。
其实,陈家心里也清楚,陶谦是靠不住的。
徐州早晚得换个主人,怎么在这场混战中保全自己家的利益,才是陈珪现在最头疼的问题。
今天王允过来,不停地提到陈蕃,还把自己跟陈蕃相提并论。
一方面是想表明他对陈家有过恩情;
另一方面也是在示好,传递信息——他是韩义的人。
这些都不用多说。
大家都是老江湖了,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王允稍微暗示了一下,陈珪就心领神会。
他没把王允赶走,还留他在府里过夜,这已经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彼此心里都有数,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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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
州牧府。
陶谦身体不好,一直躺在床上咳嗽。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喝了口药,陶谦长叹一声:“你们两个,这么点小事都看不明白吗?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我!”
陶商低着头:“父亲,孩儿太笨了。”
陶应也跟着点头:“父亲,这事……我们……”
“唉——”
陶谦真是拿这两个儿子没办法。
自己好歹也是个一方诸侯,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儿子。
其实,这两兄弟并不笨。
只是他们的心思根本不在政务上。
大儿子陶商都五十岁了,已经过了热血沸腾、打拼事业的年纪。
二儿子陶应四十多岁,老婆孩子一大堆,日子过得幸福美满。
和大哥一样,他们就想这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在父亲的庇护下做个富家翁就行了。
也许……
是因为他们活得太久了吧。
对他们一直也没什么太高的期望。
就这么一直放纵着,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可在这乱世之中,像他们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守住这份安宁呢?
陶谦挥了挥手,让下人别说话,然后问:“商儿、应儿,我辛苦了大半辈子才有了徐州这块地方。
要是我死了,你们愿不愿意接着守下去?”
够直接吧!
特别直接!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
两个儿子都没有吭声。
陶商干脆就不吭声了,站在旁边,连个小动静都不出。
陶应只好硬着头皮回了一句:“爹,您肯定能长命百岁,孩儿对您有信心!”
话里的意思明摆着:
咱们对徐州那地儿没兴趣。
再说了,关键问题在这儿:谁掌管徐州都不够格!
陶谦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两人也没再多啰嗦,鞠了个躬,倒退着就出了门。
陶谦拿起桌上的雪粉盐:“算了,韩义比曹操强多了,只要徐州的百姓能过得像泰山一样安稳,我也算对得起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