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听到我身后传来自动门打开的声音。
雨声和风声透过这短暂的间隙一拥而入，披风拖拽的声响混在其中显得微不可闻。
“很少见你来这。”我没有回头，眼睛依旧停留在面前的屏幕上，“有事？”
披风在地上滑动的声音向我的方向靠近了几步，步伐中带着冰凉的水汽。
“卢瑟的第二句话。”依旧是低沉的嗓音，“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正准备翻页的手停了下来。
也是，他是蝙蝠侠，他也该注意到了。
2.
蝙蝠侠指的，是卢瑟所说的「只有我能找回你的记忆」。
我曾经提到过，我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现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我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种种痕迹表明，我是凭自主意识进行的平行宇宙穿梭，但我却对此毫不知情。
“……夜翼认为卢瑟说的「找回你的记忆」是你提到的「这段缺失记忆」。”蝙蝠侠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将电脑熄屏，把座椅转过来面对着他。
他依旧站在离天台门不远处，和我之间有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但如果只是这样，卢瑟不会将这句话放在第二句。”
按照语序的重要性，后者往往才是关键。
在卢瑟看来，「只有我能找回你的记忆」是比「只有我能打开那个通道」更为重要的筹码。
“为什么。”他问。
3.
这个世界是我记忆中经历的第三个世界。
第一个世界是我诞生的世界，虽然也不算和平，但幸福平淡。那是我的家。
第二个世界是雪鸮诞生的世界，充满了血腥和算计，一切美好的品质在那里都仿佛不存在。
我在九岁时才恢复我在第一个世界的记忆，这让我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道德底线，没有跟随着那个世界一起坠落。
但我没有提过的是，我从一开始恢复的记忆就不完整，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第一个世界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曾试图用纸笔将关于他们的记忆留下，但我担心这些会暴露出来成为我的弱点。
——直到我发现我已经不记得我原本的姓名。
这一发现差点让我的情绪失控。
虽然我及时调整了回来，但之后的行动却还是受到了影响。
我就是因此不小心让夜枭发现了我在寻找平行世界，还被迫和终极人打了一架。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的记忆和经历构成了这个人的灵魂。而失去了一部分灵魂的我，还会被我的家人朋友所接纳吗？
这是我在达克赛德事件前一直消极怠工的原因。
但达克赛德让我意识到，无论我是否会被接受认可，我都有这个责任去保护我爱的人、我爱的世界。
所以我才重新开始寻找前往平行世界的方法。
虽然我不知道卢瑟是怎么知道的，但如果他是在我刚抵达这个世界时，我或许真的会抵挡不住诱惑选择和他合作。
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找回记忆早已不是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4.
不过，只说一句「不必担心，那已经不重要了」当然打发不了世界第一侦探。
看他这架势，今晚应该是不拿到令他满意的答案就不打算走了。
……算了，他想知道就告诉他吧。
5.
“你应该一直抱有疑问，为什么在那个世界的侩子手雪鸮会成为这里的不杀义警。”我从座椅上站起来，视线和他错开，看向窗外五光十色的哥谭夜景。
落地窗里倒映出我目前伪装的「布鲁斯韦恩」的模样，“因为那并不是我的世界。”
我没有说的太详细，只是把「原生世界」、「恢复记忆」以及「记忆模糊」的客观事实阐述了一下。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蝙蝠侠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安静地就像是韦恩塔总裁办公室里的一个大型装饰品。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因此和卢瑟合作。”我用这句话为我的叙述划下句号。
他没有对此发表看法，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黑色的披风再次在瓷砖地面上拖拽出水痕，自动门向两侧打开，塔外的雨水呼啸着冲进室内，打在蝙蝠侠坚硬的头盔上。
他微微侧过头，在自动门关合前留下一句话，“很晚了，早点休息。”
蝙蝠张开翅膀从塔顶落下，消失于夜空中。
我看了眼时间，华盛顿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九。
对于义警的作息来说，怎么也称不上晚。
6.
我的车才刚刚熄火，阿尔弗雷德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车库。
“下午好，小玛莎小姐。”管家接过我手中的西装外套。
“下午好，阿福。”我推开门走进宅邸大厅，正好看到布鲁斯打着哈欠从楼梯上下来，“下午好，布鲁斯。”
7.
那天过后我们没再聊过有关「我的记忆」之类的话题，而我这次来也是带着公务。
难得的，不是义警相关，而是韦恩集团的公务。
蓝色的三维立体图在书房的长桌上显现，高低错落的城市建筑铺满桌面，细看可以看到其中几乎遍布整座城市的滴水兽雕像。
这是哥谭市的三维图像。
我按下一个按钮，整个哥谭向上移动，红色的地道在其下蔓延开来。
这是哥谭现有的地下结构。
布鲁斯递给我一杯咖啡，他自己手里也端着一杯，“看来「哥谭明日计划」的第一阶段工作终于完成了？”
「哥谭明日计划」是蝙蝠侠在哥谭打击罪犯两年后拟定的，这是一个通过大规模改变哥谭的城市建设来改善底层人民居住环境的计划。
但它从提出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搁置状态。
原因很简单——这个计划的实施需要合适的理由，一个让高层和哥谭贵族都能接受的理由。
因此，直到达克赛德的类魔入侵给哥谭的城市造成了大量的破坏，这个计划才终于获得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但即便如此，也是在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参与各种社交活动与贵族们周旋后，才在下个月拥有了发表公开演讲的底气。
好吧，如果中途我没有离开哥谭大半年，或许这个进程会更快一点。
而今天我是来和布鲁斯商议演讲的相关事宜的。
演讲将会在韦恩名下的酒店大楼里进行，届时会请来所有的哥谭名流、高层官员和有名气的媒体。
演讲的人不是我，布鲁斯会自己来。
到时候他会面对大量来自记者的问询，以及各方人士明暗中的试探。
所以，我们需要提前对此做好规划。
8.
我看到杰森在书房外徘徊。
他从他的义警前辈们身上学了不少隐匿的技巧，但显然还不到火候。
小孩自以为隐蔽地溜到了布鲁斯身后的架子角落，小心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看了一眼布鲁斯，后者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一副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模样。
于是我也把视线收了回来，继续当前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