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衔霜对此自然不知,若她知道,高低要说一声晦气。
她回到别院之后,便问及莺时今日之事,果然与她猜测的一样。
莺时去燕王府传话时,燕王殿下刚好出府,随后不知去何处“偶遇”了陆翊珩,与陆翊珩一道去了长信侯府。
“小姐。”莺时问:“您今日在陆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只看自家小姐的表情,莺时便觉得陆老夫人只怕来者不善,没什么好事。
宋衔霜也没隐瞒,将事情说了出来,然后在莺时愤怒至极的表情里说:“明日你在别院等着我的嫁妆,我去一趟百草园。”
莺时都快气死了,双眼泛红,“陆家人怎么能这样?还有那昭和公主,她,她……她不是说最见不得女子受苦了吗?”
“好了好了,别生气。”宋衔霜出言安慰莺时,她倒是没想那么多,毕竟许昭昭的话,她早就不信了。
次日,一早。
宋衔霜就去了百草堂。
她要问的正是“三日醉”的事,三日醉除了她,便是二师兄以及百草堂有。
她去百草堂,必定能问到一些线索。
宋衔霜亲自询问,谢忘忧自然十分重视,立刻就亲自调查此事。
很快,休息室敲门的声音响起,随后谢忘忧进了门,“小师妹,此事我已查清,我带了个人来,让他与你说。”
宋衔霜明白了谢忘忧的提醒,按照她的习惯,戴上面具。
谢忘忧这才对外道:“进来。”
随后,一个人进了休息室,看穿着,此人是百草堂的坐堂大夫。
但他腰间还别着一块玉佩,那是他神医谷外围弟子的身份证明。
“少谷主。”他一开口,便清楚自证了他的身份,“昨日的确有人从我这里拿走了三日醉,但……是小师姐。”
“小师姐?”宋衔霜的语调有些诡异。
神医谷的弟子不多,风神医的亲传弟子更是只有三人,而她是唯一的女子。
至于外围弟子,她倒不清楚,但料想女子同样不多。
“是。”外围弟子道:“是少谷主您的小师妹,风神医的亲传小弟子。”
“你是如何确定她身份的?”宋衔霜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是许昭昭。
许昭昭不知怎么做的,在百草堂这位外围弟子面前,冒充了她的身份,从而取走了“三日醉”。
许昭昭和陆老夫人想要她的性命。
“是,是她身边的侍女来取时说的。”外围弟子再迟钝,此刻也知道出事了,“少谷主,我……”
“可有凭证?”宋衔霜又问了一句。
外围弟子连忙点头道:“有,有的!三日醉是毒药,按照堂中的规矩,我让侍女签了名。”
外围弟子递上册子,宋衔霜扫了一眼,只见领取之处落着两个字:四月。
她没猜错,果然是许昭昭。
“下去吧。”谢忘忧素来温和的面上此刻尽是冷意,他扫了外围弟子一眼,语气里全是不喜。
外围弟子如获大赦,连声道谢之后,快速转身离开。
谢忘忧这才问:“小师妹,可还有什么我能做的?”
宋衔霜摇头,“多谢大师兄,大师兄已经帮我很多了,现在暂时没有别的事。”
宋衔霜扬起一个笑,“若是有需要大师兄帮忙的地方,我不会跟大师兄客气的。”
“那就好。”谢忘忧点了点头,又说起另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昨日收到师父的来信,师父即将抵京。”
宋衔霜心头一颤,面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师父……
她至今都还无颜面对师父。
“小师妹。”谢忘忧道:“师父很担心你。”
宋衔霜抿唇,“是我对不住师父,枉费了师父多年的教导。”
谢忘忧宽慰道:“那等师父来了,你再亲自向师傅道歉,可好?”
宋衔霜点头,道:“今日时辰尚早,我坐会诊吧。”现在她的心乱乱的,只有忙起来才能让她的心安定。
……
长信侯府。
陆翊珩的意识复苏时,只觉得脑子还有些疼,而很快,他就察觉了情况的不对。
他似乎没穿衣裳,更重要的是他的怀里还有一个同样没穿衣裳的……女人。
“唔……”
他刚有动作,便听到嘤咛的声音,一只白嫩的手臂搭在他的肩头,整个人都往他怀里挪了挪。
两个本就亲密无间的人此刻贴的更近。
陆翊珩是男人,是个正值壮年却多年洁身自好的正常男人,软玉温香在怀,就算他心里没有想法,身体也很本能的有了反应。
也是如此,让他很确定……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推开怀里的人,垂眸看去,对上惺忪的双眼,显然是因为他的推拒,让怀里的人醒了过来。
“阿珩哥哥?”
许昭昭的眼睛雾蒙蒙的,白皙的脖颈,肩膀乃至于胸前……全是紫红色的暧昧痕迹。
床榻凌乱,可见昨晚战况激烈。
陆翊珩的表情难看极了。
许昭昭刚清醒过来,她猛然尖叫一声,拽起被子挡在身前,一脸的慌张,“怎,怎么会这样?”
“昨晚,昨晚……”许昭昭声音哽咽,眼泪啪嗒啪嗒的便往下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许昭昭一边低泣,一边用余光去看陆翊珩的反应。
瞧见他只脸色难看的坐着,并不出言安慰她,许昭昭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事已至此,陆翊珩竟是不准备对她负责吗?
许昭昭的哭声渐低,她很快道:“昨晚的事……阿珩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本来就是一个意外,要不是喝多了也不会,不会这样。”
陆翊珩背对着许昭昭坐着,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听到她的哭声,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而此刻,他听到许昭昭的话,心里竟有种长出了一口气的感觉。
“……昭昭,抱歉。”
陆翊珩说完,快速的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裳,披上便快步离开。
砰!
许昭昭没想到陆翊珩竟真的走,她方才的话根本就是在以退为进。
陆翊珩……真的变心了,不再爱她了。
“公主。”
四月很快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许昭昭的模样,一脸的担忧与关切,“侯爷他……”
“过一炷香的时间,你再去找她,说本公主自尽了。”许昭昭说着,从床上走下来,捡起地上的衣裳披上。
然后当着四月的面,拿起一块布往房梁上扔。
“公主!”四月吓了一跳,惊呼出声,许昭昭动作不紧不慢,“算准时间,我的性命就在你手里。”
四月眼看许昭昭真的要挂上去,跺了跺脚,转身就跑。
许昭昭……自然没有真的挂上去。
她再信任四月,也不会真的将性命交到四月手里,许昭昭到门口看着,将一切都准备就绪,直到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这才挂了上去。
将凳子踢翻。
窒息感瞬间传来,但很快,房门就被人猛地踢开!陆翊珩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抱起许昭昭,将她解救下来。
“咳,咳咳。”许昭昭被陆翊珩抱在怀里,猛烈的咳嗽起来,单薄的身体在陆翊珩怀里轻颤。
“昭昭。”陆翊珩满目担心,声音关切,“你怎么这么傻?”
许昭昭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素衣,身上暧昧的痕迹完全遮掩不住,她咳嗽了好多声,白皙的小脸泛起潮红。
雾蒙蒙的眼里泛着泪花,“阿珩,你怎么来了?你别管我。”
许昭昭说着,又要从陆翊珩的怀里挣扎起身,轻咬下唇道:“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昨晚要喝酒也不会……”
“昭昭。”陆翊珩原本复杂纷乱的心里此刻已经只剩下对许昭昭的心疼,“你别这么说,这件事怪不得你。”
“要怪也是怪我。”
陆翊珩道:“是我冲动,害了你。”
“阿珩哥哥,不怪你的。”许昭昭摇头道:“其实我,我心里面很欢喜,但是……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
“说什么傻话?”陆翊珩将许昭昭圈在怀里,道:“你从来不是我的负累。”
“昭昭,你不要多想,我刚刚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更怕你会怨我,所以才一时乱了章法。”
“昭昭,我会娶你。”陆翊珩在许昭昭的注视下,低头在她额头深深印下一个吻,“你愿意嫁给我吗?”
许昭昭眼圈泛红,但还是重重点头,“愿意,我愿意,阿珩哥哥,我愿意。”
陆翊珩抱着她更紧了些,仿佛在抱住什么即将失去的东西。
陆翊珩要上值,自然不可能一直陪着许昭昭。
他安抚好许昭昭,洗漱之后便要去上值,才刚走出二门,守墨便迎上前来,“侯爷,夫人的东西都已经清点好。”
昨日侯爷的意思是,侯爷今日也要一同去送,守墨便一直等着的。
听到“夫人”二字,陆翊珩眼神闪烁,表情很有些难看。
他沉吟片刻,道:“你去送吧。”
他……不去了。
“阿珩哥哥。”就在这时,许昭昭的声音响起,她脖子上系了一条丝带,款款而来,自然的伸手挽陆翊珩的手臂。
从前也是如此,但今日陆翊珩却觉得格外别扭,甚至下意识的想避开。
到底忍住了。
“昭昭。”陆翊珩声音温和,“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累吗?你该好好休息。”
许昭昭嗔了陆翊珩一眼,声音娇俏,“还不是怪你。”
守墨和四月都低下了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陆翊珩轻咳一声,面上有一闪而逝的尴尬,他立刻转移话题道:“昭昭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嗯。”许昭昭点头,仰头看陆翊珩,“阿珩,既然将宋小姐的嫁妆都送去了,那有些东西是不是也该一道送去?”
陆翊珩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许昭昭嗔他一眼,提醒道:“和离书呀。”
陆翊珩身形一僵,面色发沉,抿紧唇一时未发一言。
许昭昭仿佛没看出来,带着温和笑意看着陆翊珩,也不催他,就这么看着他。
许久之后,陆翊珩才道:“此事……我自有考量。”
他吩咐守墨,“你先去吧。”
随后,才又与许昭昭告别,去了衙门。
许昭昭看着陆翊珩的背影,面色十分难看,她都已经做到这样的份儿上了,陆翊珩竟还不愿与宋衔霜和离?
他……真的爱上宋衔霜那贱人了?
“公主,此事可要告诉大公子?”四月问:“若是大公子知道了,定会为您抱不平的。”
“先不。”许昭昭道:“此事我自有办法。”
若是现在就告诉大哥,将陆翊珩逼的太紧,只怕会适得其反。
她将来可是要与陆翊珩过日子的,她不希望陆翊珩心里面怨她。
区区一个宋衔霜,她有的是办法。
而陆翊珩的心情复杂极了。
他在衙门点卯之后,鬼使神差的,还是去了别院。但他远远瞧着,却只看见莺时的身影。
宋衔霜并不在。
这一等,陆翊珩便等到了下午,他瞧见宋衔霜乘坐马车回来,下车时眉眼温和。
“小姐!”
莺时从别院里迎出来,“您回来啦。”
宋衔霜笑着嗯了一声,拿出准备好的点心,“你喜欢的如意斋的点心。”
莺时一脸的惊喜,“谢谢小姐,小姐最好啦!”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含笑走进了别院,气氛看起来美好极了。
当然,半个字都没提及他。
离开了陆家之后,宋衔霜过的远比他想象中的快乐,眉宇间俱是无忧。
陆翊珩的心却莫名失落。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彻底离他远去一般。
别院的门被关上。
宋衔霜的眼神从陆翊珩所在的位置扫过,但没有瞬间的停留,她就当是没看到那有个人一样,没有丝毫犹豫和眷恋。
她问莺时,“东西都对得上吗?”
既是她的嫁妆,她今日自然也从她的嫁妆铺子里寻了几个掌柜来辨认真假。
如今看陆翊珩在外面,她第一反应就是东西有问题,陆翊珩舍不得将她的嫁妆还给她。
莺时点头,“奴婢和钱掌柜都一一查验了,东西都对得上,且补充的东西也都没问题,字据都已经立好,请小姐放心。”
那陆翊珩在外面干嘛?
这问题只是一闪而逝,宋衔霜便迅速将其抛之脑后,反而笑道:“如此甚好,那今日合该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