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南总装车间焊花四溅,共享单车车架的铝合金上却冒出诡异的沙眼。
“导电嘴沾油!“学徒小虎的吼声惊动了德国工程师汉斯。
老吴刮开焊层,盯着油污痕迹冷笑:“江城的老鼠,咬错骨头了。“
特斯拉总监斯宾塞的蓝眼睛突然发亮——雷宜雨摊开的共享充电桩图纸上,某个支架的受力分析似曾相识。
“贵方北美专利号USb2,“雷宜雨笑着叩击图纸,“我用十度角破局,够不够换超充技术?“
监控室里,瘦猴盯着屏幕嗤笑:“宜雨哥,越南厂刚吞下德国生产线,老美关税大棒抡了个空!“
海关警报却在此时响起——集装箱夹层里,赫然露出带俄文军标的主轴箱。
汉南总装车间一号线,空气里除了金属灼烧的焦糊味,还绷着一根看不见的弦。焊枪滋滋作响的蓝光下,共享单车银白色的铝合金车架正被流水线推送向前。刚从江城工业技校分来的学徒小虎,眉头拧成了疙瘩。
“不对!”他突然吼了一嗓子,引得正在不远处观摩单车总装流程的特斯拉团队侧目。小虎指着刚出炉的车架焊缝,声音带着年轻气盛的急迫,“吴师傅!焊缝边缘有沙眼气泡!”
老吴正叼着半截没点燃的香烟,跟陪同参观的德国工程师汉斯比划着龙吟单车骨架的加固节点。闻声立刻转身,抄起一把自制合金刮刀,在小虎指着的焊缝处“噌噌”刮了两下。细密的银白色焊层被刮开,底下赫然露出几点不规则的黑色油污痕迹。
“导电嘴!”老吴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哪个兔崽子给导电嘴上抹油了?润滑脂混进枪头了!”他目光如电,猛地扫过焊工班区域。那边,班长老陈正摆弄着焊机面板,侧对着这边,可老吴锐利的眼神分明捕捉到他扶焊枪柄的手似乎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连带着腮帮子咬肌都绷紧了几分。
老吴一声冷哼:“油污混进焊缝,轻则强度打折蹬几脚就散架,重则受力断裂摔你个四仰八叉!想砸‘江城制造’的招牌?也不看咱这块骨头有多硬!”这话像淬了冰,砸在嘈杂的车间里。站在雷宜雨身旁的特斯拉总监斯宾塞听得一头雾水,旁边的工程师飞快地低声翻译着,斯宾塞的蓝眼睛里掠过一丝惊诧和不解——对工序质量如此严苛的即时反应,超出了他对一般代工厂的认知。
雷宜雨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车间里这点小插曲只是主旋律里一个有趣的跳音。他看也没多看老陈那边,对斯宾塞做了个请的手势:“车间里难免有小状况,让斯宾塞先生见笑了。这边请,看看我们真正的‘巧劲’。”他把“巧劲”二字加了重音。
一行人转场到精密装配区。巨大的数控机床阵列中央,安放着那根饱经磨难、价值堪比黄金的德国“阿尔塔玛蒂斯-七型”主轴。此刻,主轴箱的顶盖开着,几个穿着深蓝工装的“江城工匠计划”学徒屏息凝神,在老吴徒弟的带领下,正用最原始的方法进行最后的动平衡校正。没有激光辅助,没有电子平衡机轰鸣,只有几个学徒手指捏着极其细小的铅块,像最高明的针灸师找穴位般,小心翼翼地在巨大的轴体配重盘边缘一点点贴放、移动,然后紧张地观察师傅手里的百分表读数。
汗水沿着一个年轻学徒的鬓角滑落,他却眼都不敢眨。老吴的徒弟李建国眉头紧锁,声音低得像耳语:“停……往左,微微一丝……好!读数!”旁边的学徒迅速报数。老吴抱着臂膀,像个铁塔般立在旁边,神情肃穆,偶尔低沉地发出一两个单音节指示:“嗯”、“轻点”。
德国工程师汉斯彻底被这场景钉在了原地。他见过精密仪器用自动平衡机反复调试,但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精密的设备,竟能依靠人手和肉眼校准到这种程度!“上帝……”汉斯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想拍照,却被旁边的中方技术人员微笑着、但极其坚定地挡住了镜头,轻轻摇了摇头。汉斯这才回过神,放下手机,脸上只剩下纯粹的震惊和对技术极限的敬意,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德文单词:“这不可能……不可思议的精准……”
雷宜雨将汉斯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那抹笑意深了几分,却不多言。苏采薇步履轻盈地出现在他身侧,低语道:“宜雨,奥组委的严副总工对新涂层方案非常感兴趣,让我们下午三点前把详细参数嵌入主方案文档发过去。”她顿了顿,眼中闪过光彩,“另外,星辉资源那边,溢价吃进的铪矿砸手里了,正着急上火,问我们这边还有没有意向。”雷宜雨眼神不动如山,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晾着,就说我们在红港找到了‘更可靠的朋友’。”苏采薇会意,点头离开。
此刻,参观已近尾声。斯宾塞明显意犹未尽,眼神不时往主控室方向瞟,那里隐约可见正在运行的龙吟单车控制系统实时数据流。“雷先生,”斯宾塞停下脚步,眼神坦诚地看向雷宜雨,“贵方共享出行领域的设计思路令人印象深刻。特别是模块化和极端温度下的稳定性,对我们未来的能源解决方案很有启发。不知道在亚洲,尤其是北美市场的产品本土化落地方面……”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投石问路的意图已非常清晰。
“自助者天助,合作者路宽嘛!”雷宜雨朗声一笑,显得极为敞亮,对着徐汉卿招招手。徐汉卿立刻从随身平板调出一组3d结构图纸,投影到旁边干净的墙面隔离板上。
雷宜雨接过一支激光笔,光束点在图纸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充电桩支撑架构上。“斯宾塞先生,不知这个支撑结构的优化设计,您眼熟否?”他手指轻巧一划,投影上立刻显示出两组数据模型的对比分析:左边是特斯拉公开的一个超充桩桩体支撑专利图(专利号USb2),右边则是徐汉卿团队修改优化后的版本。关键在于右边模型的支架受力模拟图上,其核心支架与底座的夹角,极其微妙地倾斜了十度!
斯宾塞和他身边技术主管的脸色瞬间变了!特斯拉工程师失声道:“结构力学……我们的核心专利点……这个角度设计是……”
“巧了,”雷宜雨适时打断,激光点稳稳地停留在那十度角差异上,笑容和煦,眼底却闪着商海博弈的锐利寒光,“我们汉南无意侵犯任何知识产权,我们更擅长……优化。用一点点结构力学上的小发现,解决应力集中问题,能帮贵方减少至少15%的桩体基础成本,提升抗风载极限。您看,用这点点‘江城智造’的小礼物,换一个合作探讨北美区域共享充电网络技术标准的机会,如何?”他把“探讨技术标准”几个字咬得清晰无比。
会议室门适时被敲开,气氛正是微妙之时。瘦猴那张瘦长的脸在门口晃了晃,冲着雷宜雨做了个手势。雷宜雨转向斯宾塞:“失陪一下,技术细节徐总工全权负责。”
雷宜雨刚踏进主控室隔壁的保密观察间,瘦猴就一脸压不住的得意凑上来:“宜雨哥,妥了!越南‘新丰港工业园’那边,咱们刚下线的定制货柜船已经靠岸!老美加征关税那张破名单上,贴着made in Germany标签的德国宝贝儿,现在全都安安全全躺在咱们的越南仓库里!那帮敲算盘的老爷们海关大棒抡得再响,打不着喽!”他兴奋地比划着,“报关单妥妥的第三国产地证,‘德国设计,越南制造’,规矩得跟教科书一样!狗日的美联储发令的那个威尔逊,鼻子估计都气歪了,哈哈!咱可是用他们的关税壁垒,给咱们的汉南设备上了双保险!”
“很好,”雷宜雨脸上却没什么喜色,目光投向观察间内巨大屏幕上分割的实时监控画面,其中一块赫然显示着正在焊工台区域收拾东西的老陈。雷宜雨食指点了点屏幕上的老陈,“这条线,给我死死盯住。他和‘丰汇’那点勾当,‘星辉’坐地起价吃独食,背后没影子才怪。既然他们急了,就别让他们‘急’出别的‘惊喜’。”
“明白!”瘦猴收起嬉笑,眼神变得像鹰隼,“暗线都启了。他今晚要能摸出汉南的地界,我名字倒着写!不过宜雨哥,你咋就知道星辉一定会倒向西格玛?太神了!”
“商人逐利,何况背后还站着一群豺狼。”雷宜雨语气平静无波,“原料市场那点风浪,二十年前我就看腻了。按预案,抛一点备用库存,先把国内几个关键客户的订单成本稳住,顺便给小马哥那边递颗安心丸。”
处理完这些,雷宜雨重新回到会谈。斯宾塞显然已在技术层面与徐汉卿有了激烈但成效显着的初步碰撞,正等着他。双方约定特斯拉技术团队将在汉南多留两天,进行更深入的技术细节考察和初步合作框架探讨。气氛算是达成了初步的融洽。
夜幕悄然笼罩汉南产业园。送走了心潮起伏的特斯拉团队,雷宜雨刚走到他办公楼专用的直达电梯前,口袋里的保密专线手机轻微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董局”。
雷宜雨按下接听,沉稳开口:“董局,您指示?”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雷总,新涂层方案的稳定性报告我看到了。奥组委那边很满意。主轴的事……怎么样了?”看似平常的询问,最后五个字却刻意放慢了半拍。
“有些眉目了,”雷宜雨进入电梯,电梯金属内壁映出他微微紧绷的下颌线,“技术故障的表象下,恐怕钻进了耗子,正顺着线头摸。”他没有细说老陈,董天也不会在电话里细问这种“小角色”。
“那就好,”董天仿佛只是随口关怀,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平静却充满分量,“另外,听说你越南那边,新接收了些东西?”这话问得轻飘飘,可雷宜雨心猛地一沉。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董天下一句更平直的询问如同重锤砸下,“安全吗?东西……没沾什么不该沾的印记吧?”
几乎就在董天话音刚落下的瞬间,雷宜雨握着的另一只手机——日常工作手机——也急促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来的是瘦猴的短信,内容让雷宜雨瞳孔骤然收缩:
【急!!越南新码头!刚开进海关检查区的三号货柜,底层暗格里压轴的那个集装箱,夹层被x光扫出来,内衬板有异常!海关紧急叫停,怀疑是申报夹带!最外面夹层贴的标签……像tm俄文军标?!这帮德国佬搞什么鬼?!】
电梯金属壁冰凉的反光里,映出雷宜雨陡然深邃凌厉的目光。他看着屏幕上那条触目惊心的短信,再回味着董天那句若有深意的询问。
果然没那么简单!华尔街的阴风,还有汉南的蛀虫,都只是前奏。真正的麻烦,正以谁都始料未及的方式,包裹在层层迷局里,砸到了面前。董天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安全吗?”雷宜雨深吸一口气,对着还通着的保密电话沉声道:“董局,出了点‘意外’。可能需要您这边……‘指导’一下海关方面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