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哲见郝好一个人在堂屋里坐着,厨房和堂屋之间相通,而父亲刚一回来,便没来由地生起气来,他一时有些难过,却又不好反驳什么。
老一辈的思想和他这两世为人相差太多太多,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唐家山,谁也不愿意离开故土一步,哪怕要饿死,宁愿死在这个地方,也不愿意出去。
陈秋芸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发什么狗牙疯?没看到家里有客人吗?”
唐自立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两娘母在家里商量着些哪样?要把地方拿去送人?才吃几天的饱饭?就忘记饿肚子的时候了?”
唐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说道:“爹,我也没有说把地方送人,土地承包到户了,三十年不会变,送给人家哪怕种个十年八年的庄稼,到头来还是属于你的。”
也许是听到陈秋芸说家里来了客人,唐自立情绪缓和了一些,说道:“送人种?我自己有手有脚的,要给谁种?反正我还动得一天,是哪里都不会去的。”
陈秋芸无奈地对唐哲说道:“我就说你爹是一个犟牯牯吧,你还不信,算了,有客有事的,不要说这些了。”
唐哲也觉得当着好好的面说这些不太好,便住了口。
唐自立缓了一会儿,说道:“我去找个家什来把蜂糖割了。”
现在已经农历十月了,一般蜂蜜都是一年割两次,他们家现在有三桶蜜蜂,唐哲之前招了一桶,后来唐自立又招了一桶,最开始唐哲招的那一桶又分了家,但是分家的那一桶和唐自立招的那一桶都是刚三个多月的,估计也没有什么糖,倒是唐哲最先招的那一桶蜂子,每天傍晚的时候,朝王的蜜蜂成群结队,整个蜂桶里都是闹哄哄的。
唐哲说道:“爹,你休息一下,还是我来吧。”
唐自立问道:“你行不行?没有看到你割过蜂糖。”
陈秋芸说道:“儿子会做的这些事情,你哪样看到他之前做过?”
听到老婆说,唐自立便住了嘴。
唐哲从碗柜上找了一口搪瓷盆,又去屋里拿了自己那把英吉沙小刀,走到屋外,抬头看着屋檐下的蜂桶,最开始他招的那一桶,牛粪糊住的地方,有些都已经湿了。
“看样子今年糖还不少呢。”唐哲看着蜂桶,对着屋里的父母说道。
唐自立说道:“今年收成好,蜜源多,山上的野花到处都开得花篷了,我估计至少得有十三四斤蜜。”
郝好本来看着唐哲拿着搪瓷盆和小刀出门,还以为他要去地里割菜,听到糖和蜜这些,她才知道应该是在割蜂蜜,便从堂屋走出来看。
唐哲正扛了架木梯子过来,刚搭在蜂桶那里,墙壁一振动,蜂桶里的蜜蜂警觉地吵了起来,一下又飞出一群工蜂来四处旋转。
“你快回屋里去,把门关上,要不然一会儿把你脑壳都锥成个猪尿包。”
常言道,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郝好则是属于那种吃过蜂蜜,却没有见过割蜜的人,见唐哲叫她回屋去,她还不愿意,说道:“我就在这里看着,应该没事吧。”
陈秋芸见郝好出来了,把灶膛里的火交给唐自立看,然后出来把郝好拉进屋去,说道:“姑娘,割蜂蜜可不能乱看,蜜蜂护糖,惹火了它们真的会锥人。”
郝好指了指院坝,说道:“嬢嬢,我去那里看吧。”
唐哲已经把梯子摆放好了,对陈秋芸说道:“妈,你不用管她了,我和她说,你回屋去把门关上。”
陈秋芸只得作罢,走的时候又回头对郝好说道:“姑娘,你还是小心一点,秋蜂子恶得很。”
郝好走到他们院坝边上,远远地看着唐哲,说道:“我在这里应该没事吧。”
唐哲家桃子坪新房子的院坝很宽,差不多有一亩地了,郝好站到院坝的最边上,离唐哲这里至少也有二十多米的距离,他回道:“可以了,有蜂子在你身上的时候,不要用手拍打,只能用嘴巴把它吹跑。”
“噢!”
郝好应了一声,找了块石头坐下,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割蜂蜜是什么样子的,正好也看看。
唐哲回到屋里,从香火龛上取了一把香点燃拿在手里,出来从梯子上爬到蜂桶处,用小刀把密封的牛粪橇开,然后打开桶盖,黑压压的蜜蜂挡在蜂巢前面,突然的光线让里面的蜜蜂飞起来一大群,围着唐哲绕来绕去的。
他把香拿在手里,对着蜂桶里面的蜜蜂开始吹气,香烟被他吹到桶里面,原本在蜂桶口的那些蜜蜂被香烟给楸到了最里面,露出一片片金黄色的蜂巢出来。
唐哲把香分了几柱出来,插在了蜂桶口,又在自己的腰上插了几柱,嘴里再含上几柱,不停地吹着气,那些蜂蜜就只会在他身边打转转,也不蛰他。
把搪瓷盆放在蜂桶上面,然后再用小刀伸到桶里面去,顺着一片蜂巢根部割了一下,原本粘在桶上的蜂巢便掉落下来,他用另外一只手接住,再把上面花粉和蜂蛹那些巢给放到一边,有蜂蜜的蜂巢则是放到了搪瓷盆里。
由于这群蜜蜂太多,加上今年雨水又好,他这一个蜂桶基本上被蜂巢给占据完了,太靠近桶盖的地方,还因为前段时间他老汉打牛角蜂震动过,有些蜜流了出来,导致把蜂桶都给浸湿。
取了一块之后,里面有了空间,剩下的那些巢皮就好办得多,他先用小刀把蜂蛹和花粉结合部分给划了一刀,然后再顺着那一刀把有蜂蜜的地方割下来,这样一来,既不会伤到太多的蜂蛹,也不会浪费太多的花粉。
取蜂蜜的关键一点,就是要给蜜蜂留下足够过冬的糖。
取太少了,冬天蜜蜂本来就懒一些,桶里有糖它们就不爱飞出来,取太多了,又不够它们吃,这样一来会导致蜜蜂饿死在冬天,只有留到恰到好处,这样才能保证既有蜂蜜吃,又不会让蜜蜂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