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透过奶茶店的玻璃窗,
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袖口还沾着今早换药时不小心蹭到的碘伏痕迹。工藤新一给她买的新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上还贴着卡通贴纸——那是小兰非要给她贴上的,说是能“辟邪”。
“真的不用回家吗?”小兰把一杯温热的茉莉果茶推到她面前,“晏梨说你至少得静养一个月。”
洛保吸了吸鼻子,指尖绕着杯口打转:“不想回去听外婆念叨……而且你们不是说要带我逛街吗?”她抬头看向洛溪和赤井秀一,眼神里带着狡黠的光,“姐夫不是说要给小安买新绘本吗?正好我也想去挑挑。”
赤井秀一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呀,伤还没好就想着乱跑。”他顿了顿,看向洛溪,“要不我们先去附近的书店?离这里不远。”
洛溪点点头,目光却始终落在洛保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自从洛保醒后,她就总觉得妹妹身上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那些关于黑衣组织的记忆仿佛被彻底封存,可偶尔在深夜,她还是会听到妹妹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啜泣。
“我去下洗手间。”洛保突然站起来,拿起手机塞进口袋,“你们先聊,我很快回来。”
“要不要我陪你去?”小兰也想站起来,却被洛保按住肩膀。
“不用啦,”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就在前面街角,很快的!”
看着洛保蹦蹦跳跳跑远的背影,小兰还是有些不放心:“姐,你说保保她……真的没事吗?”
洛溪叹了口气,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医生说失忆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既然她现在过得开心,就别想太多了。”话虽如此,她心里的不安却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她太清楚琴酒的偏执,也太明白黑衣组织的阴影有多沉重。
洛保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沿着人行道往前走。阳光很好,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车笛声混杂在一起,却让她觉得格外安心。她喜欢这样的烟火气,喜欢这种被人群包裹的安全感。
洗手间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两旁是老旧的居民楼,墙面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洛保刚拐进巷子,就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着。她警惕地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巷口。
“大概是错觉吧。”她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就在她推开洗手间的门时,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一僵,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嘘……”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别出声,不然……”
洛保拼命挣扎,却被对方牢牢禁锢在怀里。男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烟草味,混合着某种刺鼻的消毒水气息,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乖一点,”男人轻笑一声,扳过她的脸。当洛保看清他的样子时,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寒潭,深不见底。他戴着一副黑色墨镜,镜片反射着巷口的阳光,看不清眼神。
“你是谁?放开我!”洛保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害怕。她不认识这个人,却本能地感到恐惧,仿佛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让她逃离。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用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真没想到……”他喃喃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痴迷,“失去记忆的你,居然这么……可爱。”
洛保猛地一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爱?她和这个陌生男人之间,怎么会有这种对话?
“你到底是谁?”她再次问道,试图挣脱他的束缚,“我不认识你!”
男人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一丝疯狂:“不认识?没关系,很快你就会认识了。”他凑近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我叫琴酒,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是很喜欢你的人。”
琴酒?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洛保的脑海,让她头痛欲裂。她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却能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不认识你!放开我!”她更加用力地挣扎,手肘狠狠撞向男人的腹部。
琴酒闷哼一声,却抱得更紧了。“脾气还是这么火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仿佛在欣赏一件心爱的玩具,“不过没关系,我喜欢。”
就在这时,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颜色诡异的药丸,不由分说地塞进洛保嘴里。
“唔!”洛保拼命想吐出来,却被琴酒捏住下巴,强迫她咽了下去。药丸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滑入喉咙,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给我吃了什么?!”洛保惊恐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愤怒和不解。
琴酒舔了舔嘴唇,眼神变得更加炽热:“没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一颗……能让你每天都想起我的药。”他顿了顿,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可怕,“这样,你就不会再忘了我了。”
洛保只觉得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她的内脏。她想尖叫,想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看你,”琴酒看着她痛苦的样子,眼神里却充满了迷恋,“连难受的样子都这么可爱……”他俯下身,温热的嘴唇贴上了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以前的你,总是冷冰冰的,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现在这样真好,有血有肉,会哭会闹,还会害怕……”
他的吻从额头慢慢向下,落在她的眼皮上,鼻尖上,最后,轻轻贴上了她的嘴唇。
洛保浑身一僵,大脑一片空白。她能感受到他嘴唇的温度,带着烟草和苦涩药丸的味道,让她一阵恶心。她想推开他,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保保!”小兰的声音带着焦急,“你在这里吗?”
琴酒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最后看了一眼洛保苍白的脸,在她耳边轻声说:“记住我,雪莉……不,
现在该叫你洛保了。”
说完,他迅速松开手,转身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黑色风衣的下摆被风吹起,像一只不祥的乌鸦。
洛保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噩梦,让她浑身发抖。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不知道他给她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保保!”小兰和洛溪终于找到了巷子里,看到洛保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立刻冲了过来。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小兰焦急地检查着她的身体,“有没有受伤?”
洛保抬起头,看着小兰关切的眼神,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是猛地扑进小兰怀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小兰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却警铃大作。她看向洛溪,只见姐姐的脸色也异常凝重。
洛溪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握住洛保冰凉的手:“保保,告诉姐姐,刚才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洛保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疼得她蜷缩起身体,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小兰紧紧抱着不停颤抖的洛保,掌心能清晰感受到她后背传来的冷汗。
洛溪蹲下身想要查看妹妹的情况,却被洛保突然爆发的尖叫吓得僵在原地——赤井秀一黑色的外套衣角在阳光下晃动,
让洛保瞬间瞳孔地震,蜷缩着往墙角退去:“脱、脱掉!把黑色的衣服脱掉!”
赤井秀一浑身一震,立即扯开外套随手扔到巷口的垃圾桶。
洛保盯着那抹黑色消失的方向,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平缓,颤抖的手指试探性地抓住小兰的手腕:“兰……你不会不要我对吧?刚刚那个不认识的人,他把我按在那里……”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强迫我吃了东西,还、还亲我……”
“保保别急,慢慢说”洛溪握住妹妹冰凉的手,余光瞥见巷子里凌乱的脚印和沾着泥土的黑色纽扣。
洛保突然指着远处街道上一个穿黑色短袖的路人,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低喊。小兰立即伸手挡住她的视线,轻声哄道:“不怕不怕,那是普通的路人,姐姐这就带你去车里。”
“不是、不是这样的黑色!是全身都黑的!他从后面突然抱住我,说我是不是迷路了……”她突然剧烈喘息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有姐姐的照片!还说什么喜欢我,说我可爱……”
”洛保突然抬起头,眼神里充满恐惧和不安,“我不可能认识他,看到他的样子我浑身发抖,怎么可能和他有关系……”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些许血丝,“他强行喂我吃了颗药,说叫琴酒……”
“什么?吃药?!”赤井秀一猛地转身,后视镜里映出他紧绷的侧脸。洛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是什么药,他说能让我每天都生活在害怕里……现在我知道了,只要看到黑色的东西,恐惧就会翻倍。”她突然抓住小兰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自己就是医生,却根本不知道这药的成分和作用,他说是新型研究的……”
洛溪的手机在这时突然响起,是医院实验室的紧急来电。她按下接听键,脸色越来越难看:“刚刚检测到保保血液里有未知毒素,初步判断会引发光敏性神经紊乱,尤其是对黑色光谱反应强烈……”
“所以只要不去全黑的地方就没事!”洛保突然坐直身体,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定,“中国大部分地方都有照明,我晚上回医院值班,避开停车场和昏暗的巷子就好。”她伸手擦掉小兰脸上的泪水,强挤出一个微笑,“别担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小川,”洛保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有个事要拜托你。”
听筒里的动静突然停了,小川的语气瞬间变得严肃:“您说,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我现在就过去!”
“不用过来,听我说就行。”洛保闭上眼,感受着墙壁传来的凉意,“老师的心理阴影复发了,现在……只要看到黑色就不行。什么衣服都好,就是不能有黑的。”她顿了顿,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微微发飘,“以后我接诊的病人,但凡穿黑色的——不管是上衣、裤子还是鞋子,一概不接。”
“啊?”小川显然懵了,“可有的病人……”
“就说我小时候有阴影,害怕。”洛保的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让她稍微清醒了些,“还有,把我的车开到医院大门口的停车位。我知道那边可能会有树影挡着,但总比地下车库忽明忽暗的强。”她想起刚才在车库感应灯熄灭的瞬间,那种心脏被攥紧的恐惧,声音忍不住发颤,“这个要求很难,但我一旦看到黑色就浑身发抖,你让我怎么去诊室?”
“我明白!您别急!”小川的声音里带着急切,“我这就去挪车!您放心,大门口的监控24小时亮着,灯也足得很!”
洛保对着听筒点了点头,又想起对方看不见,才低声补充:“明天后天我再接诊,今天先缓一缓。身体没事,就是……有点熬不住。”她避开了被下药的事,那些关于琴酒的记忆碎片像玻璃碴子,稍微碰一下就刺得人生疼。
“那师兄师姐们那边……”
“帮我跟他们说声抱歉。”洛保望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那里正有穿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走过,“他们知道我对黑暗的恐惧,这次……只是更严重了些。”她想起明昊总穿的黑色皮鞋,想起夏宁常系的黑色丝巾,喉结忍不住滚动,“我知道这强人所难,尤其是那些专门来请我看病的人,但我现在……实在没办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小川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认真:“老师,您别这么说。上回您为了救那个心梗病人,在停电的楼梯间跪了半小时做心肺复苏,手都磨破了。现在您需要照顾,我们怎么可能不理解?”他顿了顿,“我这就去跟分诊台说,让他们提前跟病人打招呼,实在穿了黑衣服的,就先请去更衣室换件备用外套——咱们科室不是备了好多件应急的吗?”
洛保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白大褂的下摆沾满了灰尘也浑然不觉:“不用这么麻烦……”
“麻烦什么呀!”小川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执拗,“您忘了上次王大爷带孙子来看病,特意把黑棉袄换成蓝布衫?大家都知道您不容易,这点事算什么!”
洛保吸了吸鼻子,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自己的手机被人轻轻抽走。她抬头,撞进洛溪担忧的眼眸里。姐姐正拿着她的手机,对着听筒轻声说:“小川,麻烦你把车停在门诊楼正门口的三号车位,那里离急诊科最近,灯也最亮。”
挂了电话,洛溪蹲下身,用袖口擦掉妹妹脸颊的泪痕:“傻丫头,这种事何必自己扛着?”
“姐,你们别跟着我了。”洛保突然站起身,动作太急牵扯到后腰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晚上别一个人出去,秀一姐夫也是,还有小兰……”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兰,眼神里带着恳求,“你们尽快回家,我先送你们回去。”
“我陪你去医院。”小兰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她,却被洛保轻轻推开。
“不用,”洛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医院的环境我熟,只有在那里我才能静下来。你们放心,现在天还没黑透,路上车多灯亮,我没事的。”她接过车钥匙,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琴酒那双戴黑色皮手套的手,猛地打了个寒颤。
天色暗下来时,洛保的车正堵在十字路口等红灯。仪表盘的蓝光映在她脸上,手机支架里传来洛溪担忧的声音:
“保保,要不还是我来开吧?”
“姐,我真没事”洛保转动方向盘,打了个转向灯,“你看这一路灯红酒绿的,哪有全黑的地方?”她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洛溪,又通过后视镜扫过后座——小兰、赤井秀一和工藤新一正襟危坐,
那模样活像要去开什么严肃会议,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别这么紧绷着,我现在不抖了,车里有灯,音乐也放着,挺好的。”
车载音响里流淌着轻柔的钢琴曲,是小兰特意选的。洛保跟着旋律轻轻哼着,指尖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
“我打算先把你们送到我另一处房子,就是工藤老弟住过的那栋
”她转头冲后座的工藤新一眨眨眼,“优作爸爸和有希子妈妈不是也在那儿吗?正好顺路去打个招呼,小安也在吧?想让他帮我选点东西。”
工藤新一推了推眼镜:“你是说上次那套带画室的公寓?”
“对,离医院就绕三个路口。”洛保打了个哈欠,后腰的伤口在坐姿下隐隐作痛,却被她压了下去,“小安不是喜欢摆弄那些小零件吗?正好让他帮我挑几个钥匙扣。”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金属链上挂着个磨损的小熊挂件,“你看我这钥匙串都旧了,得添点新东西。”
后座的赤井秀一突然开口:“需要我们帮忙的话,直接说就好。”
“就是啊保保,”小兰凑上前,手肘搭在前排座椅上,“你别总自己扛着。”
洛保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两声:“真没事……你们这样盯着我,倒显得我像个易碎品了。”她数了数后座的人,“工藤、姐夫、小兰,加上副驾驶的姐姐,正好四位。放心,我这车结实着呢。”
红灯跳成绿灯,车子缓缓汇入车流。洛保打开车窗,晚风吹散了些许倦意,街边商铺的霓虹灯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等会儿路过文具店停一下,我想买些小扣件,给保洁阿姨们的钥匙串加点装饰。”
工藤新一突然轻笑:“你倒是还记得这些细节。”
“那当然,”洛保挑眉,“上次查房看到保洁阿姨们把水杯都塞在洗手间杂物柜,连个正经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心里一直惦记着。”她转动方向盘拐进一条僻静的街道,“院长已经批了宿舍,就在医院后街那栋小楼,我垫钱买了空调和微波炉,被褥都是新的。”
说话间,车子已经停在文具店门口。洛保拉上手刹,回头冲后座的小安招手——小家伙不知何时在后座睡着了,此刻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小安,帮姨姨选几个钥匙扣好不好?要可爱点的,给医院的阿姨们用。”
小安立刻来了精神,趴在椅背上点头:“要小熊的!”
“行,就听你的。”洛保揉了揉他的头发,推门下车时特意看了眼四周的路灯,确认光线充足才快步走进店里。
等她拎着一袋子彩色扣件出来时,小兰正站在车边等她,手里拿着件折叠整齐的米色外套:“晚上风大,披上吧。”
洛保接过外套穿上,指尖触到小兰掌心的温度,心里暖融融的:“谢啦。”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小安选的小熊款,每个都不一样,这样保洁阿姨们就不会弄混钥匙了。”
回到车上,洛保把袋子递给后座的小安:“帮姨姨分一下,每个小熊都要系在钥匙上哦。”她发动车子,“宿舍钥匙在这里面,等会儿到了公寓,姐你记得交给张阿姨,她是保洁组的组长,人特别好。”
洛溪接过钥匙串,看着上面挂着的粉色小熊,眼眶微微发热:“你总是这样,自己都顾不过来,还惦记着别人。”
“她们也很辛苦啊。”洛保轻声说,“整个医院的干净整洁,都是她们一点点擦出来的。杂物间又潮又暗,哪能住人?”她想起那些凌晨就开始拖地的身影,“宿舍里有饮水机,没水了可以打电话让后勤送,医院报销。我还买了几个保温杯,让她们冬天能喝上热水。”
车子很快抵达公寓楼下。洛保把车停在路灯正下方,看着众人下车,特意叮嘱:“晚上锁好门窗,小安早点睡。我去医院了,明天查房顺路来看你们。”
“我陪你去。”小兰立刻说。
“不用,”洛保笑着推她,“你陪小安玩会儿,我一个人真没事。医院走廊的灯24小时亮着,诊室也一直开着灯,放心吧。”她顿了顿,看向赤井秀一,“姐夫,麻烦你明天早上把宿舍钥匙给张阿姨,就说是医院安排的福利。”
赤井秀一点头:“放心。”
洛保坐进车里,摇下车窗冲他们挥手:“走啦,晚上早点休息!”车子缓缓驶离,后视镜里,公寓的灯光温暖明亮,像一颗安稳的星辰。
开回医院的路上,洛保打开车载电台,里面正播放着本地新闻:“本市加强夜间照明建设,主次干道亮灯率达100%……”她跟着哼了两声,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
停好车走进门诊楼时,保洁阿姨张婶正拿着拖把拖地。看到洛保,她憨厚地笑了:“洛医生回来啦?您诊室的灯我们一直开着呢。”
“张婶,”洛保走过去,把一串挂着蓝色小熊的钥匙递给她,“医院在后街安排了宿舍,这是钥匙,您和其他阿姨们今晚就搬过去吧,有空调有热水。”
张婶愣住了,手里的拖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洛医生,这……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洛保帮她捡起拖把,“你们值得的。”她指了指远处的走廊,“那里有微波炉,晚上饿了可以热饭。记得锁好门窗,有什么需要就找护士长。”
张婶抹了把眼泪,连连道谢。洛保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踏实了不少。走进诊室,她把新买的小熊扣件一个个系在自己的钥匙串上,灯光下,五颜六色的小熊晃来晃去,像一串小小的太阳。
洛保蹲下身帮张婶把拖把靠在墙角,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杆时,忽然想起刚才在车里小安攥着小熊钥匙扣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这小熊是我姐姐的女儿选的,她今年四岁,说这样你们拿钥匙的时候就能分清啦。”她抬头看向张婶泛红的眼眶,又补充道,“这宿舍是我跟院长磨了半个月才申请下来的,你们别觉得不好意思。院长说了,医院的干净离不开你们,早就该给你们安排像样的住处了。”
张婶用袖口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哽咽:“我们在杂物间住了快三年,总觉得能遮风挡雨就够了……洛医生,你这孩子怎么总替我们操心啊?”
“杂物间连窗户都没有,白天都得开灯,哪能长住?”洛保起身时后腰的伤口又隐隐作痛,她不动声色地扶了下墙,“里面潮气重,久了要得关节炎的。新宿舍有阳台,晒被子方便,厨房还能自己做点热乎饭,总比啃冷馒头强。”
正说着,走廊那头传来扫地的声音,另外两个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走过来。看到洛保手里的钥匙串,其中一个穿蓝色工装的阿姨好奇地问:“张姐,这是……”
“是洛医生给咱们找的宿舍!”张婶把钥匙举起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在后街那栋楼,有空调有热水!”
两个阿姨瞬间愣住了,手里的扫帚“啪嗒”掉在地上。洛保把另外两串钥匙递过去,一串挂着黄色小熊,一串挂着绿色小熊:“这是给李姨和王姨的,你们今晚就搬过去吧。我让后勤的师傅把你们放在杂物间的东西都收拾过去了,被褥都是新的,不够再跟我说。”
穿蓝色工装的李姨突然抓住洛保的手,掌心粗糙得像砂纸:“洛医生,我们听说了……你是不是不敢看黑色的东西?”她往清洁车里瞥了眼,那里堆着几个黑色垃圾袋,声音瞬间低了下去,“这垃圾袋都是黑的,以后……要不我们避开你再收拾?”
洛保心里一暖,摇摇头笑了:“没事,我闭着眼不看就行。再说你们收拾垃圾的时候我一般在诊室,碰不上的。”她想起早上换药时不小心蹭到袖口的碘伏,又补充道,“真不行我就让小川帮我递东西,他眼疾手快的。”
王姨突然指着走廊尽头的电梯:“那电梯扶手是黑的,你平时查房怎么上楼啊?还有那些来看病的,总不能都不穿黑衣服吧?前几天还有个大爷穿黑棉袄来复查呢。”
“电梯我尽量走员工通道的货梯,”洛保望向那边亮着指示灯的员工电梯,“就是那种站着上的,扶手是不锈钢的,不黑。至于病人……”她想起跟小川说的话,“我让分诊台提前打招呼了,实在穿黑衣服的就先换件备用外套,咱们科室备了好多件呢,红的蓝的都有,不碍事。”
李姨突然一拍大腿:“那电视呢?查病房的时候病房里的电视都是黑屏,你进去不就看着黑的了?还有监护仪的屏幕,有时候也是黑的!”
“电视我进去前让护士打开,哪怕放着静音呢,亮着就行。”洛保想起昨天查302病房时,特意让护士把新闻频道打开,“监护仪有绿色的指示灯,黑屏的时候少,真碰上了我就盯着仪表盘的数字,不看屏幕就行。”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只要不是全黑的地方,有点光我就没事。”
张婶突然往清洁车里看了眼,那里卷着一卷黑色垃圾袋,她赶紧把袋子塞进最底下:“那这垃圾袋……以后我让后勤换成灰色的?”
“不用不用,”洛保连忙摆手,“黑色垃圾袋结实,换了可惜。
你们收拾的时候离我远点就行,我眼不见为净
”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快八点了,你们赶紧去宿舍看看吧,缺什么跟护士长说,她会记下来让后勤添置的。”
三个阿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张婶把钥匙往兜里一揣,用力攥了攥:“洛医生,你这份情我们记一辈子!以后你诊室的卫生我们包了,保证连窗台缝都给你擦干净!”
洛保笑着挥手:“快去看看吧,晚了天该黑透了。”看着她们推着清洁车快步走向员工通道的背影,她忽然想起刚才李姨的话,转身往护士站走——得跟药房说一声,把装中药的黑色药袋换成牛皮纸的,不然取药的时候准得吓一跳。
护士站的小周正在整理病历,看到洛保进来,立刻递过一杯温水:“洛医生,刚有个病人家属送了箱苹果,说谢谢您上次给他家老爷子加号,放你诊室了。”
“替我谢谢他”洛保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玻璃杯壁,“对了,帮我跟药房说下,以后我开的方子都用牛皮纸袋包装,不用黑色塑料袋。”
小周愣了下,随即想起下午小川的叮嘱,连忙点头:“好嘞,我这就去说。”她看着洛保走向诊室的背影,忽然想起刚才在走廊听到的话,拿起对讲机:“各病房注意,洛医生查房时请提前打开电视,保持亮屏状态。”
洛保推开诊室门时,台灯的暖光正好落在桌面的钥匙串上,五颜六色的小熊在光线下晃来晃去
她拿起那串挂着蓝色小熊的钥匙——这是留给自己的,刚才给张婶她们分钥匙时特意留的。
第五天门诊的阳光格外好,透过诊室的玻璃窗斜斜切进来,在药柜第三层的当归片上投下暖黄的光斑。洛保正低头给坐在对面的苏佩云写药方,老人的银镯子搭在脉枕上,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苏阿姨,您这肝气郁结得少生气,”洛保放下毛笔,将药方推过去,“这药渣记得泡脚,晚上睡前泡十五分钟就行。”
苏佩云刚要应声,诊室的木门突然被撞开,带着一股穿堂风“砰”地撞在墙上。洛保抬头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门口站着个金发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熨帖得没有褶皱,领口的黑色领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连皮鞋都是油亮的黑色。
“wer ist dr. Luo?(谁是洛医生?)”男人开口,德语的卷舌音在安静的诊室里格外突兀。他扫过满室候诊的人,蓝眼睛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口袋里的病历。
洛保的手指猛地攥紧桌沿,指节泛白。药柜上铜制的捣药杵反射着光斑,她死死盯着那点光亮,喉头发紧得发不出声音。旁边的苏佩云立刻站起来,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你这人怎么回事?没看到洛医生正在看病吗?”
候诊区的马振国“啪”地合上手里的搪瓷缸,退休前他是工厂的车间主任,嗓门洪亮:“护士站的小张没跟你说?洛医生不能见黑衣服!”他操着一口浓重的川普,手指戳向男人的西装,“穿成这样闯进来,安的什么心?”
男人皱眉,从内袋掏出一张揉皱的挂号单,用生硬的中文重复:“我挂号了,37号。”他显然没听懂马振国的话,往前迈了两步,黑色皮鞋在地板上踩出沉闷的声响,“我从慕尼黑来,赶时间。”
“37号早着呢!”候诊区的刘桂英把手里的 knitting(编织物)往包里一塞,她是中学退休的英语老师,勉强能听懂几个单词,“we have to wait in turn!(我们得按顺序来!)”
男人却像是没听见,径直走向洛保的诊桌。洛保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眼前的黑色西装像一块巨大的阴影压过来,琴酒那双淬冰的眼睛突然在脑海里闪回,她猛地掀翻了手边的药碗,褐色的药汁溅在白大褂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渍痕。
“洛医生!”苏佩云惊呼着扶住她发抖的胳膊,“快,快拿水来!”
候诊区的人顿时炸开了锅。马振国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刘桂英拉住:“老马头别冲动,快去找小川医生!”
正在这时,诊室门被再次推开,洛保的表哥陈承轩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他刚在神经外科查完房,接到护士的求助电话就赶来了。看到穿黑西装的男人,
他立刻切换成流利的德语:“herr Schmidt, Sie sollten die Regel befolgen. dr. Luo hat eine spezielle Sensibilit?t gegenuber schwarzer Kleidung.(施密特先生,您该遵守规定。洛医生对黑色衣物有特殊敏感。)”
被称作施密特的男人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里有人能说德语:“warum gibt es so eine Regel? Ich habe nie von einem Krankenhaus geh?rt, das patienten nach ihrer Kleidung unterscheidet.(为什么会有这种规定?我从没听说过医院会按衣服颜色区别对待病人。)”
陈承轩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缩在椅背上的洛保——她正死死闭着眼,双手紧紧抓着桌沿,指缝泛白,嘴唇抖得说不出话。药柜旁的温度计显示室温26度,她的额头上却覆着一层冷汗。
“Sie hat eine traumata. Schwarze Farbe l?st bei ihr schwere Angstanf?lle aus.(她有心理创伤,黑色会引发严重的恐慌发作。)”陈承轩的声音沉下来,侧身挡住施密特的视线,“K?nnen Sie bitte zuerst die Umkleidekabine gehen und einen anderen mantel anziehen? das Krankenhaus bietet Ersatzjacken an.(您能先去更衣室换件外套吗?医院有备用外套。)”
这时小川和明昊一前一后冲进来
小川看到洛保的样子,立刻从抽屉里翻出备用的薄荷精油,往她鼻下递了递:“老师,深呼吸。”明昊则转身对着施密特比划,却用肢体语言示意他出去。
候诊区的马振国扒着门缝往里看:“丫头缓过来没?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明天再来。”
“没事,”洛保含着薄荷糖,声音轻快了些,“让他换了衣服再来吧,毕竟是特意找来的。”她看向小川,“去库房拿件备用的灰色大褂,给他放更衣室。”
洛保大叔却不乐意了:“给他脸了?差点把你吓出个好歹,还接啥接?”
“大叔,他也是不知情”洛保笑了笑,指尖的颤抖已经停了,
“医者仁心嘛,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把人拒之门外。”
正说着,诊室门被轻轻敲响,小川探进头来:“老师,那老外换好衣服了,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洛保大叔哼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进来吧,再敢吓着我家丫头,看我不把你扔出去!”虽然知道对方听不懂,气势却不能输。
“马大叔,好多了。”洛保含着薄荷糖,声音里带着点清凉的甜味,她抬眼看向扒着门缝的马振国,笑了笑,“接着来吧,下一个是您吗?头还疼不疼?”
马振国搓着手走进来,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病历本:“不疼了不疼了,看你缓过来我就放心了。”他在诊桌前坐下,瞅了眼洛保白大褂上没擦干净的药渍,“刚才那洋小子真是不懂事,回头我让我那在旅行社上班的儿子,给医院翻译点德语警示牌去。”
洛保一边给他搭脉,一边轻声叹气:“其实我也觉得这要求挺过分的。”她收回手,在药方上写下几味药,“怎么能要求病人不能穿黑衣服呢?我这里不能穿,其他医生的病人该穿还是穿,总不能让所有人都迁就我。”
候诊区的刘桂英探进头来接话:“丫头这话说的,你那是特殊情况!我们这些老街坊都懂,新来的不知道罢了。”
“就是啊,”苏佩云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杯刚泡好的菊花茶,“你是为了给我们看病才落下这毛病的,我们多等会儿、多注意点算啥?”
洛保接过菊花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暖烘烘的:“可我总不能一直躲着。”她望着窗外阳光下走动的人影,“医院这么大,就算不出诊室,也可能碰到穿黑衣服的人;出门更别说了,总不能让全街上的人都不穿黑衣服。”她轻轻转动着茶杯,“是我自己的问题,得学会自己面对。”
她顿了顿,抬眼时眼里闪着点坚定的光:“我是学中医的,讲究的是‘治人先治己’。要是连自己的心理关都过不了,怎么给你们调理身体?”
正说着,小川在门口轻声禀报:“老师,那个老外换好衣服了,穿的白色衬衫。”
洛保点点头:“让他等等。”她看向候诊区的方向,扬声说道,“后面还有13个号,大家按顺序来,叫到号的再进来。”
马振国凑过来小声问:“那洋小子……真要给他看啊?”
“嗯,”洛保在药方上盖好章递给他,“他也是来求医的,换了衣服就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让他再等等,等这13个号看完了再说。”她看向小川,“跟他说清楚,不是故意刁难,是我需要时间平复,让他多担待。”
小川刚要转身,洛保又叫住他:“等等,让他别穿灰色的,就穿白色的。其他颜色也别太杂,素净点好。”
小川笑着点头:“明白!”
洛保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端起菊花茶喝了一口。马振国拿起药方起身,临走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说得对,慢慢来,咱们不着急。你给我们看了这么多年病,也该轮到我们陪着你慢慢好起来了。”
候诊区传来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就是!”“我们都等着!”
洛保望着诊室门口透进来的阳光,那里有苏佩云帮着整理病历的身影,有刘桂英给其他病人分发薄荷糖的声音,还有马振国跟周建民讨论养生的絮叨……心里那点因黑色而起的阴霾,渐渐被这些暖乎乎的人声驱散了。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下一本病历:“下一位,周大爷。”
诊室里重新响起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药柜上的铜制药臼在阳光下泛着光,一切都像往常一样有序。洛保知道,面对黑色的路还很长,但身边这些陪着她的人,还有手里这杆能救人也能自救的笔,会陪着她一步步走下去。
洛保看着眼前穿白色衬衫的德国男人,指尖在脉枕上微微收紧,改用德语开口:“was fehlt Ihnen? Sie sagten, Sie brauchen meine hilfe. Kommen Sie, um behandelt zu werden?(你怎么了?你说需要我帮忙,是来就诊的吗?)”
男人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双手在膝上轻轻交握:“Es ist nicht fur mich. Fur einen Freund.(不是为我,是为一个朋友。)”
“wer empfahl Ihnen mich? wie hei?t dieser Freund?(是谁推荐我的?这位朋友叫什么?)”洛保握着钢笔的手紧了紧,药柜上的铜铃突然被风撞得轻响,让她莫名心头一跳。
男人摇头:“Ich kann seinen Namen nicht sagen. Er bat mich, Sie zu finden.(我不能说他的名字,是他让我来找您的。)”
洛保皱起眉,钢笔尖在处方纸上划出一道深色的痕迹:“wenn es nicht um Sie geht, sollten Sie ihn doch selbst mitbringen?(如果不是你的问题,你不该带他过来吗?)”她抬眼直视对方,“meinen Sie, ich soll pers?nlich hingehen?(你是说让我亲自去一趟?)”
“Er ist in Amerika.(他在美国。)”男人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洛保的心湖。
“Amerika?(美国?)”洛保重复着这个词,指尖突然发冷——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碎片在翻涌,伴随着刺耳的警笛声和玻璃破碎的声响。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德语冷冷反问,“woran denken Sie, dass ich uber den gesamten pazifik fliegen wurde, um Ihrem Freund zu helfen?(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跨越太平洋去帮你朋友?)”
男人的蓝眼睛突然亮起来,语气带着近乎偏执的笃定:“weil nur Sie ihn heilen k?nnen.(因为只有您能救他。)”他顿了顿,吐出一个词,“weil Sie S...(因为您是S……)”
“was sagst du?(你说什么?)”洛保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药柜上的药瓶被震得轻晃,她死死盯着男人的嘴,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wiederholen Sie das!(再说一遍!)”
男人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却还是坚持说完:“weil nur Sie ihn heilen k?nnen. damals, als Sie Ihr Ged?chtnis verloren haben, haben Sie ihn aus dem Autopsieraum gerettet. Jetzt kann nur Sie ihn retten.(因为只有您能救他。当初您失去记忆时,是您从解剖室救了他。现在也只有您能回去救他。)”
“Autopsieraum?(解剖室?)”洛保的呼吸骤然急促,脑海里闪过一片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气味仿佛顺着记忆的裂缝涌了出来。她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药柜,玻璃瓶滚落的声音在诊室里格外刺耳,“was hat das mit mir zu tun? was fur ein Unsinn ist das?(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男人看着她苍白的脸,声音放软了些:“Ich wei? nicht, was passiert ist.(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伸手想碰她,却被洛保猛地打开。
“Aber ich wei?, dass Sie ein Engel sind.(但我知道您是天使。)”男人的德语带着恳切的颤音,“Sie haben so viele menschen gerettet. Ich wei?, dass Sie dieses Ged?chtnis verloren haben, und dass Sie es jetzt nicht面对en wollen. Ich h?tte Sie nicht stimulieren sollen, aber ich muss, dass Sie zuruckgehen.(您救过很多人。我知道您失去了这段记忆,现在不想面对,我不该刺激您,但我必须让您回去。)”
“那你没病为什么要来?!”洛保突然改用中文怒吼,声音冲破诊室的门,传到候诊区,“你不觉得浪费医疗资源吗?!你凭什么觉得我要去美国救你朋友?!凭什么?!”
诊室门被猛地推开,明昊和夏宁冲了进来,看到瘫在地上的洛保,两人脸色骤变。“师妹!”明昊快步上前蹲下,刚想扶她,就被洛保用力推开。
“外面的人……”洛保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门口,那个穿白衬衫的德国男人正站在候诊区,背对着诊室的方向,“你们跟他说了什么?”
夏宁咬着牙转向门口:“我们问他是不是来看病的,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她走过去一把攥住男人的胳膊,“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递向诊室的方向。洛保盯着那个信封,胃里的痉挛稍稍缓和,她扶着药柜慢慢站起来,声音里带着命令的强硬:“把你朋友的照片给我!”
男人这才转过身,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隔着半米递过来。明昊接过来转交给洛保——照片上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站在一栋破旧的红砖楼前,眉眼间有种熟悉的倔强。
“他是中国人?还是华人?”洛保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那里已经磨出了毛边。
“Ein chinese ohne Staatsangeh?rigkeit.(一个没有国籍的华人。)”男人用德语回答,蓝眼睛里带着复杂的情绪,“Er leidet an demselben Leiden wie damals, als Sie ihn gerettet haben.(他得了和您当年救他时一样的病。)”
“什么病?”洛保追问,“他现在在哪个位置?为什么偏偏找到我?”
男人沉默片刻,从信封里又抽出一张照片——这张是彩色的,背景是间明亮的实验室,照片中央的女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试管,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冷。洛保看到照片的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那是12岁到14岁的自己,在美国的那所“天才学校”里。
“Er war Ihr Klassenkamerad in der high School.(他是您高中时的同学。)”男人的德语带着沉重的回忆感,“Und Sie waren beide in jenem 'Geisterhaus'.(你们都待过那个‘鬼屋’。)”
“鬼屋?”洛保的指尖开始发抖,照片从掌心滑落,“那地方到底叫什么?”
“Keiner wei? den richtigen Namen.(没人知道真名。)”男人弯腰捡起照片,轻轻放在诊桌上,“Nur dass es kein ort fur menschen ist.(只知道那不是人待的地方。)”他看着洛保苍白的脸,继续用德语说道,“damals waren Sie dort, weil Ihre begabung. Zu klug, als dass man Sie sterben lassen wollte. Aber Sie waren zu gutherzig, alle gerettet zu haben. damals haben Sie nicht gelacht, nicht einmal geweint.(那时候您在那里,因为您的天赋。聪明到没人愿意看着您死,但您又太善良,救了所有人。那时候的您不会笑,甚至不会哭。)”
洛保的后背抵着冰冷的药柜,那些被强行压入深海的记忆碎片疯狂上浮——消毒水的味道,深夜实验室的绿光,还有少年递过来的半块黑面包。她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Sie hatten eine kalte haltung, aber ein weicheres herz als jeder andere.(您摆出冷漠的态度,却比谁都心软。)”男人的声音像一把钥匙,撬开了记忆的锁,“Viele Genies waren dort, aber keiner wie Sie. weil Sie wussten, dass tr?nen oder Emotionen nur Ihre Gedanken verraten. Niemand konnte erkennen, was Sie tun wollten, so konnten Sie viele retten.(那里有很多天才,却没一个像您这样。因为您知道,一旦哭或有情绪波动,只会暴露心事。没人能察觉您的意图,所以您救了很多人。)”
“Stoppen Sie!(别说了!)”洛保猛地睁开眼,泪水终于冲破眼眶,“Ich wei? nicht, was Sie sagen!(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却没有停,德语的词句像密集的雨点砸过来:“Ich wei?, dass Sie nach Ihrem 14. Lebensjahr nach china zuruckgekehrt sind, um an der Universit?t zu studieren. Und nach Ihrem 17. Lebensjahr sind Sie wieder zu jenem ort gegangen.(我知道您14岁后回到中国读大学,17岁又回到那个地方。)”他的声音里带着恳求,“Sie sagten, Sie wollten etwas aufhalten, Gift in heilung verwandeln, unbemerkt tun. Sie sagten, Ihre Schwester sei dort, Sie mussten sie retten. Und Sie mussten die bastarde glauben lassen!(您说要阻止一些事,把毒药变成救命的药,不动声色地做。您说姐姐在那里,必须把她救出来,还得让那群混蛋相信您!)”
“姐姐……”洛保喃喃自语,脑海里闪过洛溪小时候的笑脸,又突然被一张沾满血的脸取代。她捂着胸口剧烈喘息,明昊赶紧递过温水,却被她挥手打翻在地。
“出来!”洛保突然转向门口,用中文嘶吼,“你给我出来对峙!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用德语轻声说:“Ich wei?, dass Sie diese Erinnerungen verloren haben. Aber er wartet auf Sie.(我知道您失去了这些记忆,但他在等您。)”
“我不会去。”洛保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泪,”她指着门口,“你走吧,带着你的照片,永远别再出现。”
男人看着她决绝的眼神,慢慢把信封放在桌上:“Er wird warten.(他会等的。)”说完,转身快步离开了诊室。
诊室里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
夏宁蹲下来收拾地上的水渍,明昊看着洛保紧握的拳头,轻声说:“师妹,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你现在有我们。”
洛保扶着药柜慢慢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上的纽扣,那里还沾着上午药汁的痕迹。她望着窗外渐渐西斜的阳光,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没事,他只是想让我去趟美国,见个故人。”
明昊递过来一杯新的温水,这次她没有推开,只是握在掌心焐着:“他没逼我,只是说那人是我12到14岁认识的。那时候我还没回中国,待在一个全是天才的地方,没有国籍,像被圈养的实验品。”她自嘲地笑了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17岁又回去过,好像是为了……”话到嘴边突然卡住,脑海里闪过一片刺眼的白光,像被手术刀划开的记忆。
“17到18岁,是我离死亡最近的日子。”洛保低头看着杯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总记得那天姐姐死了,可现在她活得好好的。”她忽然抬头看向夏宁,眼神里带着孩童般的困惑,“我甚至记得在日本装成小学生,给自己起名叫‘小哀’。那时候总在实验室熬着,试各种解药,好像是给工藤弟弟做的——他吃了和我一样的东西,变成了小孩。”
夏宁的手猛地顿住,她想起洛保偶尔在深夜诊室里写的化学式,那些奇怪的符号当时只当是中医的偏方,现在想来却透着诡异:“你说的这些……是梦?”
“更像噩梦。”洛保把温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弧度带着疲惫,“梦里姐夫用枪指着我,逼我做解药。可现在的姐夫,会在下雨天给姐姐送伞,会帮小兰搬书,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她看向明昊,“还有工藤老弟,现在是书店老板,每天守着他的漫画书,哪像梦里那个总追着案子跑的愣头青?”
夏宁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洛保跪在停电的楼梯间给心梗病人做心肺复苏,手磨破了也没停。那时候她就想,这个师妹看着温和,骨子里却比谁都韧。
“需要帮忙就说。”明昊把诊室钥匙递给她,“诊室的灯给你留着,查累了就回来歇着,洛保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指向晚上八点。档案室的窗户对着医院后街,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阴影。她合上手里的旧档案册,指尖在“19xx年实验项目备案”几个字上停顿片刻,才抬头对小川说:“这么晚了,我先走了。”
小川连忙站起来:“老师,我帮您取车吧?您的车不是停在地下停车场吗?”
洛保的脸色几不可察地沉了沉,她把档案册放回架子上,声音有些发紧:“我不是让你把车开到地面停车场吗?”
“对不起老师,”小川的声音低了下去,“下午您在诊室忙,后勤说地面车位满了,我想着先停去地下……”
“算了。”洛保打断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地下停车场我不敢去,这点我不是跟你交代过吗?”她深吸一口气,拉链在指尖滑过,“算了,我自己去吧。”
小川立刻摆手:“我跟您一起去!”他往门口看了眼,走廊的应急灯亮着昏黄的光,“我给您壮胆。现在这个点,停车场估计没什么人了,但多个人总好。”
洛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两人走出档案室,走廊里空无一人,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荡出回音。快到电梯口时,洛保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小川,路灯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小川,你先别离开,我跟你说句实话吧。”
小川愣了愣:“老师您说。”
“前几天老师为什么突然怕黑……”洛保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什么人听见,“不是无缘无故的。”她攥紧了外套口袋里的钥匙,金属小熊硌着掌心,“前几天在外面的洗手间,白天中午,我遇到了一个人。”
“外面的洗手间?”小川皱起眉,“是医院附近那家便利店吗?”
“嗯。”洛保点头,喉结轻轻滚动,“他全身穿着黑衣服,捂住了我,把我按在隔间里。”她的指尖开始发冷,那天的窒息感仿佛又缠了上来,“他说他喜欢我,还说认识我。让我别一个人待着,不然……”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不然他不会放我走。”
小川的眼睛瞬间睁大了:“那人是谁?您报警了吗?”
“没看清脸,他戴着黑色的帽子和口罩。”洛保摇摇头,声音里带着疲惫,“他跟今天那个德国人说了类似的话,但更过分。德国人是求我救人,他是想……得到我。”她想起那人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力气大得像铁钳,“他还说,为了我吃了一种药。从那之后,我看到黑色就怕,一到暗的地方就浑身发抖。”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门缓缓打开,里面的顶灯忽明忽暗。洛保往后缩了缩,小川立刻挡在她身前:“老师,要不别去地下了,我帮您把车开上来?”
“不用,”洛保定了定神,跟着他走进电梯,“按下b2。”她盯着电梯壁上自己的倒影,“其实我也想过打车回去,就在医院门口打滴滴就行。但又怕碰到……”
“那我让赤井先生来接您吧?”小川拿出手机,“他住的公寓离医院近,过来也就十分钟。”
洛保连忙按住他的手:“别让你赤井姐夫来,更别告诉你洛溪师姐。”她看着电梯数字一点点往下跳,“她们知道了只会担心。我打滴滴就行,正规平台,应该没事。”
电梯门打开,地下停车场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机油和潮湿的味道。惨白的灯光沿着车道延伸,尽头隐在黑暗里。洛保的脚步顿住了,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老师?”小川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没事。”洛保强迫自己往前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格外突兀。她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打开滴滴软件,“你看,我叫车了,估计三分钟就到。”
小川没说话,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停车场里果然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辆车停在车位上,车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洛保的车停在靠近消防通道的位置,她远远就看到了那辆白色的轿车,却在离车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消防通道的阴影里,似乎有个黑色的轮廓动了一下。
“老师,怎么了?”小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一紧。
洛保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她猛地后退,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滴滴司机的实时位置,还有一分钟到达。“我们出去,去地面等。”她的声音发颤,拉起小川的手就往电梯口跑。
跑到电梯口时,洛保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小川捡起地上的手机,刚想按电梯,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个穿保安制服的大叔拿着手电筒走过来,嘴里念叨着:“刚才是谁在喊?消防通道的门没关紧……”
洛保这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站不住。小川赶紧扶住她:“老师,没事了,是保安师傅。”
保安大叔晃了晃手电筒:“是洛医生啊?这么晚还没走?地下停车场晚上是有点瘆人,我送你们上去吧。”
“谢谢您张师傅。”洛保的声音还有些抖,“不用送了,我们叫了车,在地面等就行。”
电梯再次上升时,洛保靠在轿厢壁上,闭着眼没说话。小川看着她发白的侧脸,突然说:“老师,我还是给赤井先生打个电话吧?就说您车钥匙落在诊室了,让他过来取一下,顺便送您回去。”
洛保沉默了几秒,才轻轻点头:“别说是因为怕黑,就说我累了,不想开车。”
小川立刻拨通了赤井秀一的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赤井先生说十分钟到,他正好在附近办事。”
两人走到医院门口的花坛边坐下,晚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洛保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灯,那些流动的光让她稍微安心了些。“其实我也知道,总不能一直躲着。”她揪着衣角轻声说,“那个穿黑衣服的人,还有美国的故人,还有爸妈的事……总有一天要面对。”
小川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赤井秀一从车上下来。他穿着浅色的风衣,手里拿着手机,看到洛保时,脚步顿了顿才走过来:“钥匙呢?”
洛保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他,声音有些低:“麻烦你了姐夫。”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赤井秀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自然地走到她身侧,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冷风。
洛保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向轿车。路过小川身边时,她停下脚步:“你回去吧,明天早点到诊室。”
“老师注意安全。”小川看着轿车驶离,直到尾灯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往住院部走。走廊的灯亮得很足,他想起洛保刚才的话,心里暗暗记下——明天得找后勤说说,把地下停车场的灯再换亮点,最好每个车位都装个感应灯。
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微风声。洛保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突然说:“姐夫,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怕黑,却总在夜里想明白很多事。”
赤井秀一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需要帮忙的话,不用硬撑。”
洛保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有些坎得自己跨过去,但身边这些若有若无的支撑,就像黑夜里的路灯,至少能让她看清脚下的路,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轿车在公寓楼下停下时,洛保抬头看了眼楼上的,“姐夫先去停车吧,我在这儿等着,有灯光,没事的。”洛保解开安全带,指尖在车门把手上停顿片刻,“小区有摄像头,我就在这儿等你,等一下再上去。”
赤井秀一点头,接过车钥匙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触到一片冰凉。他没说话,转身走向地下车库入口,浅色风衣的衣角在夜风中轻轻扬起,与周围的暗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似乎总在刻意避开黑色,这点洛保很早就发现了。
洛保靠在车身上,抬头望着公寓楼的灯光。三楼的窗户亮着,小兰大概在给小安讲睡前故事,隐约能听到孩子气的笑声。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滴滴司机的界面,那条未完成的行程像个突兀的标记,提醒着刚才的慌乱。
几分钟后,赤井秀一的身影出现在车库出口。他走过来时,洛保突然抬头问:“姐夫,如果有人让我去一趟美国,我去还是不去?”
赤井秀一的脚步顿住了。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看不清表情。他沉默了两秒,才开口:“你想知道原因?”
“你不问是谁让我去,也不问去做什么?”洛保有些意外。
“你想说自然会说。”他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望着楼里的灯光,“就像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一样。”
洛保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认识他,今天在医院遇到的,一个穿黑西装的德国人——你知道我怕黑。”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鼓足勇气,“后来聊了才知道,他根本没病,来这儿就是为了让我去见一个人,一个我已经忘掉的人。”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洛保把外套裹得更紧了些:“他说我不认识对方,但只有我能救他。还说我们都待过一个叫‘鬼屋’的地方,说那时候我用冰冷包裹自己,救了很多人。”她抬起头,眼里带着迷茫,“他叫我‘雪梨’,姐夫,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赤井秀一的指尖微微收紧,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攥住了什么。他没直接回答,只是问:“还有呢?”
“他说必须要我去,还提到一个人,叫‘银面’。”洛保的声音发颤,“他说银面会找上我,只有我能对付他。不去,就等着被找到;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她转向赤井秀一,眼里有挣扎,也有信任,“我为什么要告诉姐夫这些?因为我信任你。姐姐她们……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但给我的感觉很可怕,我不想让她们担心。”
赤井秀一望着她苍白的脸,喉结轻轻滚动。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指尖刚碰到打火机,又突然停住,把烟盒塞了回去——他记得洛保闻不了烟味,尤其是在她情绪不稳的时候。
“你身体不好,”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那个德国人穿黑衣服找你,是疯了吗?”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再遇到穿黑衣服的陌生人,不用听他们说话,直接报警。”
洛保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先提这个。她笑了笑,眼眶却有点热:“我不想瞒着姐姐,也不想瞒着小兰。但今天的事……她们知道了只会睡不着觉。”
“有些事,可以慢慢说。”赤井秀一的目光落在三楼的窗户上,“但决定权在你自己。去不去美国,见不见那个人,都由你说了算。”他侧过头,视线与她平齐,“如果需要帮忙查那个‘银面’,或者‘鬼屋’,可以找我。”
洛保还想说什么,公寓楼的大门突然开了,洛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穿着米色的居家服,手里拿着件披肩,看到楼下的两人,快步走了过来。
“今天的事我听说了。”洛溪把披肩搭在妹妹肩上,语气里带着嗔怪,却更多是担心,“小川那孩子嘴快,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医院遇到点事,回来就蔫蔫的。你怎么回事?”
洛保低头揪着披肩的流苏,没说话。赤井秀一适时开口:“没什么,她今天门诊太累了,碰到个难缠的病人而已。”
“难缠的病人能让你吓得不敢开自己的车?”洛溪挑眉,显然不信,“小川说你连地下停车场都不敢进,还让秀一去接你。洛保,你跟姐姐说实话,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洛保的指尖猛地收紧。她抬起头,看到姐姐眼里的担忧,突然觉得刚才的犹豫很可笑。或许有些事,根本瞒不住,也不必瞒。
“姐,”她深吸一口气,“有人让我去美国,说那里有个人需要我救。”
洛溪的脸色变了变,拉着她往楼道走:“上去说。”她回头看了眼赤井秀一,眼神里有询问,也有了然,“秀一,你也上来,正好我煮了姜汤。”
三楼的客厅暖融融的,姜汤在锅里咕嘟作响,散发出辛辣的香气。小兰已经哄小安睡了,听到动静出来,看到洛保泛红的眼眶,赶紧拉她坐下:“保保,是不是不舒服?我给你拿体温计。”
“不用,兰,我没事。”洛保拉住她的手,“就是有点事想跟你们说。”
赤井秀一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客厅里围坐在一起的三个女人。洛溪把姜汤盛出来,递到妹妹手里时,轻声说:“不管是什么事,咱们一起想办法。你姐夫虽然话少,但能耐大着呢,实在不行,让他陪你去。”
赤井秀一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把客厅的灯调亮了些。暖黄的光线洒满房间,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洛保捧着温热的姜汤,看着身边的人——姐姐眼里的坚定,小兰脸上的关切,还有姐夫看似疏离却始终在场的身影。
她突然觉得,去不去美国好像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不管她做什么决定,身边都有这些人陪着。就像此刻手里的姜汤,再辛辣,也能暖透心底的寒凉。
“我再想想。”洛保喝了口姜汤,抬起头笑了笑,“但不管去不去,我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裹在冰里了。”
洛溪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像小时候一样温柔:“这就对了。咱们洛家人,从来不是靠硬撑着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