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在三界边缘的星域中缓缓散去,破碎的战舰残骸如同漂浮的墓碑,反射着恒星的微光。云澈站在临时搭建的星台上,望着下方忙碌的身影,指尖还残留着御龙剑最后爆发时的灼热感。这场持续了四十九天的大战终于落幕,可胜利的喜悦里,却掺着挥之不去的沉重。
“清点完了。”姬凝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她将一份水镜递到云澈面前,镜面上跳动的数字刺得人眼生疼,“三界修士伤亡过半,妖族的青丘秘境被能量炮轰塌了一角,海族的深海结界破裂,至少有三十处灵脉因能量冲击彻底枯竭。”
水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瑶池仙力透支让她鬓角凝着霜白,往日流转着水光的眼眸此刻只剩深深的倦怠。云澈接过水镜时,指尖触到一片冰凉,仿佛那不是灵力凝聚的法器,而是凝结了无数亡魂的寒冰。
“萧珩那边怎么样?”他沉声问,目光扫过远处正在坠落的残舰——那是掠夺者的旗舰,此刻正拖着黑烟砸向不明星球的大气层。
“还在清理战场。”姬凝霜望着那道金红色的身影在星空中穿梭,御龙剑的光芒不时亮起,斩碎可能引发二次爆炸的残骸,“青龙卫损失了七成,他把最后一批伤兵送去瑶池了。”
云澈点头,转身看向传送阵的方向。墨轩正带着魔宗弟子搬运从敌舰残骸中拆解的能量核心,黑袍上沾满了暗紫色的血污——那是掠夺者的血液,带着腐蚀性的腥气。察觉到他的目光,墨轩抬了抬下巴,示意传送阵旁堆积如山的战利品:“这些东西能修复三成防御法阵,剩下的得去魔域深处挖黑曜石。”
“我让海族帮忙。”云澈说着,指尖凝聚起一道灵力,注入脚下的星台。淡蓝色的光晕扩散开来,覆盖了方圆千里的区域,那些散落在星空中的修士残魂被光晕温柔地包裹,缓缓沉入下方的转生池,“先处理伤亡,防御的事不急。”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云澈低头望去,只见青丘方向升起一道冲天的妖气,带着悲怆的嘶吼。姬凝霜脸色骤变:“是狐帝,他的九尾断了三条,青丘的灵脉树……”
两人瞬间通过传送阵抵达青丘。曾经层林叠翠的山谷此刻成了焦土,千年的灵脉树只剩下半截焦黑的树干,树芯处的灵泉早已干涸。狐帝瘫坐在树旁,银白色的狐尾断了三条,伤口处的妖气紊乱如麻,见到他们来,浑浊的眼中滚下两行血泪:“灵脉树死了,小狐狸们……”
姬凝霜立刻祭出瑶池玉露,淡绿色的液体滴在灵脉树的焦黑树干上,泛起微弱的光晕。她回头看向云澈,声音发颤:“根须还没完全坏死,但需要海量的生命本源,瑶池的仙水不够。”
“我去魔界取幽冥花。”墨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也到了,黑袍上的血污已被清理干净,“魔域深渊里有种花,能聚死为生,或许能救灵脉树。”
云澈点头,看向远处正在救治伤员的修士们。一些年轻的弟子正抱着死去的同门痛哭,他们的法器还沾着敌人的血,脸上却满是茫然。他突然想起大战最激烈的时候,有个十五岁的蜀山弟子,为了保护传送阵,用身体挡住了掠夺者的能量炮,最后连残骸都没留下。
“得让他们知道为何而战。”云澈轻声说,声音被风吹散在焦土上,“不然这些牺牲就太轻了。”
接下来的三个月,三界都笼罩在沉重的忙碌中。
云澈带着剑修们修复被炸毁的宗门结界,每一道裂痕都要用修士的精血混合星辰砂填补。有次在修复昆仑墟的护山大阵时,他发现阵眼处嵌着半块破碎的玉佩——那是他入门时师父给的,此刻只剩下染血的碎片。他握着碎片蹲在雪地里,直到月上中天才站起身,掌心的碎片已被体温焐热,却再拼不回原来的模样。
姬凝霜几乎住在了瑶池。她把所有仙水都分给了伤兵,自己则靠着啃食灵果维持灵力。有天深夜,她在药房清点丹药,发现最后一瓶疗伤丹上刻着小师妹的名字——那个总爱跟在她身后,说要学她炼药的小姑娘,在守护瑶池时被敌舰的冲击波震碎了心脉。她握着药瓶坐在药炉前,直到第一缕晨光透过云层照进来,才发现药炉里的药已经熬糊了。
萧珩的日子更不好过。青龙卫的旧部大多战死,他不得不重新训练新兵。有次在演武场,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少年,拿着比自己还高的长枪,学着老青龙卫的样子扎马步,却因为力气太小摔在地上。萧珩走过去扶他起来,少年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萧将军,我爹是青龙卫,他说跟着你能保护三界。”
墨轩在魔域深渊待了整整一个月。幽冥花生在万尸窟里,周围全是战死妖魔的怨气。他每天要净化十次魔气才能靠近,回来时浑身的皮肤都被怨气侵蚀得溃烂。但当他把幽冥花交给姬凝霜时,只是淡淡说了句:“能让灵脉树活过来就行。”
四个月后,青丘的灵脉树抽出了第一片新芽。那天狐帝抱着新抽的嫩芽,笑得像个孩子,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未干的泪。云澈站在树旁,看着姬凝霜用仙水浇灌树根,萧珩指挥弟子们重建结界,墨轩则在远处用魔气驱赶啃食树叶的毒虫,突然觉得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松了下来。
“防御法阵修复得怎么样了?”云澈问。
萧珩放下手中的阵盘,擦了擦额头的汗:“外层修复了八成,但核心的星轨图被打乱了,需要重新推演。”他指着天空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硝烟,“掠夺者的战舰能穿梭空间,我们的法阵跟不上他们的速度。”
墨轩哼了一声,甩出一卷从敌舰残骸中拆解的图纸:“他们的空间引擎用的是暗物质,这东西在三界会被法则排斥,但在星际中很稳定。”他用魔气在图纸上圈出一个复杂的符号,“这里是弱点,但我们的修士没人能操控暗物质。”
云澈接过图纸,指尖划过那些扭曲的符文。他想起大战时,御龙剑爆发的神秘力量曾短暂撕裂过空间,或许那股力量能克制暗物质?正思索着,姬凝霜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枚从伤兵身上取下的弹片:“这东西的材质很奇怪,既不是金铁,也不是灵石,却能吸收灵力。”
四人围坐在一起,看着那枚泛着幽光的弹片。夕阳的余晖透过灵脉树的新叶洒下来,在他们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们太依赖古法了。”云澈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沉默,“掠夺者用的是我们不懂的技术,而我们还在靠灵脉和法宝。”
萧珩点头,摩挲着御龙剑的剑柄:“御龙剑的力量很神秘,但每次爆发都会透支生命力,这次战后,我感觉经脉里像是多了些裂痕。”
“瑶池的典籍里有记载,上古时期曾有修士能操控星辰之力。”姬凝霜轻声说,“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结合星轨和法阵,打造能移动的防御结界?”
墨轩指尖敲着地面,黑袍下的眼睛闪烁着精光:“魔域有座陨星台,传说是上古神魔用来观测星际的,或许那里有线索。”
夜幕降临时,他们还坐在灵脉树下。远处传来修士们的笑声——那是伤愈的弟子在庆祝,虽然声音里还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却已不再是之前的茫然。云澈抬头看向星空,那些曾经让他觉得遥不可及的星辰,此刻似乎变得清晰起来。
“休养不是结束。”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是为了下次能赢的更从容。”
萧珩握紧了御龙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姬凝霜整理好药箱,准备明天去海族修复结界;墨轩则收起了图纸,转身走向魔域的方向。四人的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留下灵脉树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新抽的嫩芽上,凝结着明天的露水。
三界的休养期还很长,但至少此刻,希望已如这新芽般,在劫后余生的土地上,悄悄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