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纯被脂粉香裹着往里走时,指尖悄悄捏了个清心诀。他故意让肩膀蹭过水红肚兜女子的帕子,果然在布料扫过手背的瞬间,莲花印记又热了热——这香气里掺了引魂香的变种,寻常修士闻了只会心神荡漾,却能精准勾动有执念的残魂。
“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咱们‘留仙阁’吧?”老鸨扭着腰上前,金镯子在仙玉栏杆上划出细碎的响。张小纯眼角余光瞥见她袖口露出的青灰色皮肤,心里冷笑面上却装得憨厚:“路过此地,闻着香味就来了。”
阁楼一层的仙玉桌椅泛着温润的光。张小纯刚坐下,就有个梳双丫髻的侍女捧来玉壶,倒酒时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他手背。这一次,他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指甲缝里的魂屑——和之前阁楼外的魂链同出一源。
“这酒不错。”他仰头饮尽,舌尖却尝到丝极淡的腥甜。玉杯里的酒液在神识下显露出真面目:表层是仙酿,底层却沉着密密麻麻的魂丝,正随着他的吞咽往丹田钻。
“公子喜欢就多喝点。”侍女笑得眉眼弯弯,伸手要为他剥灵果。张小纯突然捉住她的手腕,指尖在她脉门上轻轻一按:“姑娘这手真软,就是有点凉。”
侍女的笑容僵在脸上。被他触碰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斑,却碍于某种禁制不敢挣脱。张小纯松开手时,指尖已沾了点灰黑色的粉末——那是魂体受损才会渗出的魂灰。
“公子说笑了。”老鸨赶紧打圆场,拍了拍手让舞姬们开始表演。丝竹声起时,张小纯假装看得入迷,神识却像蛛网般铺开:这阁楼的梁柱里藏着七十二个魂瓮,每个瓮口都对着桌椅,刚才倒酒的侍女袖口沾着的,正是瓮口的封泥。
他故意让捏肩的侍女力道重些,看着对方嘴角闪过的怨毒,突然哈哈大笑:“好!赏!”
随手丢出的不是灵石,而是枚还带着体温的聚魂丹。丹药落地的瞬间,整座阁楼都轻轻震颤了一下。舞姬们的裙摆下渗出黑雾,老鸨的金镯子发出刺耳的嗡鸣——这丹药里掺了他用太古灵力凝练的镇魂砂,对魂体而言比烈火还烫。
“公子真是大方。”老鸨的声音有点发颤,却还是强笑着捡起丹药。张小纯注意到她捏着丹药的指节瞬间变得乌黑,心里已有了计较。
酒过三巡,他故意装作醉醺醺的样子,脑袋往旁边侍女怀里歪:“你们这儿……有没有带莲花的物件?我徒弟最喜欢莲花了。”
这话刚出口,整个阁楼的乐声都顿了顿。梳双丫髻的侍女眼神闪烁,刚要开口却被老鸨狠狠瞪了一眼。张小纯心里了然,索性往椅背上一靠,故意打了个酒嗝:“没有就算了,我徒弟……也不在了。”
他垂下眼睑时,清晰地看见所有侍女的喉结都动了动——这些魂傀儡竟在模仿人类的同情。手背上的莲花印记突然剧烈跳动,一股强烈的渴望顺着经脉传来,直指老鸨腰间的香囊。
“差不多该收网了。”张小纯指尖在袖中捏碎枚传讯符。守在宝扇上的小器灵收到信号,立刻催动了藏在阁楼四角的破阵符。
就在此时,老鸨突然尖笑起来。她腰间的香囊“啪”地裂开,飞出团青灰色的雾气:“既然你自己送上门,就把魂留下吧!”
雾气落地化作无数利爪,舞姬们的脸同时裂开,露出底下黑洞洞的眼眶。仙玉桌椅瞬间崩碎,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骸骨,刚才还飘香的灵果滚落在地,变成半截截指骨。
唯有张小纯面前的玉壶还在冒着热气。他端起杯子慢悠悠地喝着,看着扑到近前的老鸨突然停在半空——她的脖颈被根无形的魂链缠住,而那链子的另一端,正握在他手背上亮起的莲花印记里。
“演技太差。”张小纯弹指打碎玉壶,酒液在空中凝成冰锥,精准地钉住所有扑来的魂傀儡,“模仿浩儿喜欢的莲花就算了,连他怕黑都不知道——哪有把引魂香烧得这么呛人的?”
老鸨在魂链上剧烈挣扎,青灰色雾气凝成的利爪抓得空气嘶嘶作响:“你到底是谁?”
“送你去投胎的人。”张小纯站起身,太古灵力在掌心凝成漩涡。那些被冰锥钉住的魂傀儡开始融化,化作缕缕魂丝往他掌心汇聚,“你们用别人的记忆炼魂傀儡,可知每段记忆里都藏着执念?”
他特意让漩涡避开那个梳双丫髻的侍女。刚才他提到徒弟时,只有这傀儡眼中闪过真实的悲悯——或许是某个被吞噬的魂还残留着一丝神智。
老鸨的魂体在漩涡中渐渐稀薄,却突然凄厉地尖啸:“我儿也被人夺了魂!凭什么只有你们能团圆?”
这话让张小纯动作一顿。他看着老鸨魂体里透出的零碎画面——战火中抱着孩子的妇人,被厉鬼撕碎的衣角,还有枚染血的莲花长命锁。
“原来如此。”他散去掌心漩涡,改而取出青铜魂瓮,“冤有头债有主,别拿无辜者撒气。”
魂瓮放出柔和的光,将老鸨的魂体轻轻裹住。那些被吞噬的魂丝从她体内剥离,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星空中。最后剩下的,只是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妇人魂体,手里还攥着半枚长命锁。
“去轮回吧。”张小纯将她收入魂瓮底层,那里铺着他特意准备的安神草。
梳双丫髻的侍女看着这一幕,突然“噗通”跪下,化作道微弱的魂光:“求仙长带我走,我不想再做傀儡了。”
手背上的莲花印记轻轻颤动,传递来认可的意念。张小纯想了想,取出个玉瓶将她收进去:“以后就跟着我,等找到合适的轮回之地再送你走。”
其余的魂傀儡失去主魂,纷纷化作飞灰。张小纯看着满地狼藉,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捡起那枚没被打碎的玉壶——里面的仙酿竟是真的,还带着淡淡的莲香。
“也算没白来。”他将玉壶揣进怀里,又把散落在地的仙玉碎片收进储物袋,“这些拿去给浩儿当摆件正好。”
宝扇在废墟外等候。张小纯踏上扇面时,玉瓶里的魂光轻轻晃动,传来感激的意念。他摸了摸瓶口,望向远处星海:“下一站,该去找炼三十色火的最后一味主材了。”
手背上的莲花印记闪了闪,像是在应和。青铜魂瓮里传来妇人安稳的呼吸声,星风吹过宝扇,带着淡淡的莲香,吹散了一路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