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鲁人不赎人
谢临家里面有点空,原本放在客厅中间的茶几和沙发已经被挪到旁边去了,大概是为了坐轮椅方便。
林昭昭刚推开门,就听见里面“喵”的一声,弥尔顿扑了上来。
“香香的小猫,给我亲亲。”林昭昭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环着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儿,忍不住觉得有点儿愧疚,一个坐着轮椅上半残疾的人,家里比自己家里还干净,林昭昭刚回家两天,去了一趟超市,屋子里就已经乱的根本没从下脚了。
林昭昭想着自己回去还是赶紧把屋子收拾一下吧。
系统:我信你个鬼,回去坐在沙发上又觉得其实也没那么乱,收拾完了还是要弄乱的,索性不收拾了。
林昭昭被怼的哑口无言,摸了摸鼻子,赶紧转移话题:“你爸呢?”
谢临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过来:“进来,把门关上。”
林昭昭走进来:“这是干嘛,你房间里面有人啊。”
谢临神色不变:“邻居看我前两天石膏卸了又安上了,现在我的情况已经从被人打了到做多了坏事遭报应了,不想听他们蛐蛐我而已,你带了什么。”
“害,你还在意这个。”林昭昭说道,“给你的年礼,这个是补品,这些是点海货,我从沙坪买了邮过来的,这个就是随便买点奶什么的,重要的是这个。”
林昭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串绿檀手串
“我在沙坪一个特别有名的莲花寺里面求的,大年初一呢,都说特别灵,去年你一年过得太不顺了,兴许是犯冲了也说不定,这不给你求一个防止哪天真被收走了。”
谢临看着那个手串,绿檀木的珠子油亮油亮的:“那还真是谢谢你了......你带过了?”
林昭昭愣了一下,有点心虚:“这都能看出来?”
主要是当时求完了忽然就想起来沈知远提起,她好像很适合养这些乱七八糟的玉啊串儿的,莫名其妙的就想起谢临今年倒霉成那个样子,如果自己真适合不如把好运给他沾一沾?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她这个起死回生的机缘的。
“不妨事。”谢临直接把手串带上了,“不是说今天未必会来了吗,怎么还今天过来了。”
“还不是你这个大忙人白天没时间么,我正好在绿园区拜访一个伯伯家,出来的时间比较早,就过来了。”
谢临:“饮料在冰箱里面自己拿——没听你说起过。”
“哦,之前本来也没什么联系的,还是因为余艺的事情。”林昭昭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余艺上学的事情说了,又想起这件事最初还是因为梁老师,自己说了难免会勾起谢临的伤心事,不想谢临神色不变:“那是应该过去看看的——到最后你没收那个钱?”
关于那烟和茶换出几万块这种新奇的事情,林昭昭自然也没有瞒着,一股脑都说了:“当然没收,收了我怎么可能安心啊,当时就是看着余艺......额,她们家不容易,她又聪明,要是只能去特殊学校可惜了,正好又认识人,能帮就帮一把。”
林昭昭赶紧自证清白,她最初也没想着是为了什么好处才帮忙的。
谢临:“我知道,我只是在想,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
林昭昭感觉整个人如遭雷击,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鲁国有法律规定,鲁国人在国外沦为奴隶,有人能赎出他们的,可以到国库中报销赎金。子贡从诸侯手中赎出鲁国人,回国后却拒绝领取赎金。孔子说:“子贡你错了。从今以后,鲁国人就不会再赎人了。领取赎金并不会损害品行,不领取赎金,就不会有人再去赎人了。”
林昭昭说出孟子那句“万钟则不辩礼仪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的得意洋洋被谢临一盆孔子的冷水浇灭了 。
子路不要赎金,于是把大家随手就能做的善事拔高到了大部分人望而却步的地步。
把道德的标准无限拔高,只会让绝大部分人从此远离,不愿行善,陷入道德尴尬。
林昭昭沉默了片刻:“周予安一开始就不是很想要这个钱,后来收到了也直接推给我了。”
谢临不咸不淡的说:“那倒是好事,起码他的道德标准也很高,不然说不定他也会记恨你。”
林昭昭一想确实有点心有余悸。
周予安也不想拿,所以林昭昭的行为没什么不好。
要换成别人其实想拿只是推脱呢?林昭昭这么一弄,对方也没法拿了,从此再不愿意帮忙引荐,大家都自生自灭去吧。
“但最好把你们把钱捐出去的事儿瞒的死死的,不然让你的方伯伯知道了,恐怕他以后再也不会出手帮忙了。”谢临补充了一句。
何止是不会出手帮忙。
本来只是各取所需是事情,蒋采和出钱,方伯伯出力。
因为他们不要把钱捐了,于是方伯伯反而显得卑劣了。
林昭昭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谢临能在自己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自己泼一盆冷水的能力。
如果林昭昭觉得他说的是错的,大概率就直接不予理会,甚至嗤笑一声,当没听见了。
但是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大部分的时候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林昭昭想了想,就算知道了有可能发生的后果,她会收下那个钱吗?
好像还是不会的。
林昭昭认真的说:“我觉得我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标准,我认为我说那个钱有为自己的本心,我拿着不舒服,我就不会拿,至于别人会不会因为我不拿而影响到,我能规范自己的行为已经很难了,又怎么可能去要求别人坚守本心。”
世人说你不拿,我怎么拿,我不拿,史密斯专员怎么拿。
林昭昭说去你的,你爱拿不拿,反正老子不想拿就不拿。
林昭昭忍不住想起在飞机上,沈知远说其实她是个内核很稳,很注重自我的人。
彼时她还反驳来着,现在想想那位不愧是个心理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