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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她带到了玉平阁。

昏迷的皎然乖顺地躺在他怀里,她刚回来的那日,还在昏迷时穆衿就已经打算好了,要剪断这些纠缠,再不和她相见,将她送出这里,从此后她便就能像从前一般自在了。

像是……她从未来过都督府。

也不知被人背叛,被取血是一种什么滋味。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成为被取血的牲畜,那个人,一定不能是她。

玉平阁里,圣巫已经等待颇久。

他默默地抱着皎然走了进去。

本来想让她以为他真的变心了,逐星和柴彻也在帮她,他们都想让皎然对他失望后独自离开此处,她却那样坚定,坚定到他无法恨她。

纵使他只是那些人为皎然找出的一个替身,哪怕连他母亲也放弃他,哪怕漫长岁月中没有一个人记起他,他也不想去恨了。

恨太累了,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就像是他幼时总觉得死亡如影随形,可皎然的存在却时刻提醒着他,有一个人的爱也如他曾恐惧的死亡那般如影随形,只要她活着,无论她在哪里,都会始终爱着他。

于是他便明白了,如果他死去,皎然也必定不会忘记他。

不被人遗忘,才是他此生所求,过去的他,已被神灵遗忘在一个小小的都督府,重复着一日一日傀儡般的生活。

圣巫带着他们走进了地道,穆衿隐隐觉得不大妙,“这是通往哪里的路?”

“锁龙潭。”

穆衿便停在原地。

“怎么,你怕?”

穆衿道,“换血之术,你没有告诉过我是要在密室中进行。”

“整个都督府,灵力最充沛的地方便是此处,我专门找个了避开柴瑜的时机,看你敢不敢。”

穆衿生了疑心,可是到了这一步,再软弱就是前功尽弃。

“以你族人的性命起誓,你没有欺骗我。”

圣巫冷笑一声,“既然你不信我,为何还跟着我进来?”

“除了你,我想不到别的办法能让她彻底摆脱这样的命运,我只要她做个平凡的女子,过着平凡的日子。”

她摇动起戒指上的铃铛,两只手交替传出诡异的韵律。

“我起誓……”

随着她的誓言,每一声铃响,似乎都踩在生与死那薄如利刃的间隙上。

“如何,我已经发誓了。”

这样狠毒的誓言,才让穆衿放下心,南诏人最为看重誓言,在他们心中,他们的神灵喜爱诚实之人,若是许下诺言再背弃,那么天神将彻底背弃她,不再护佑她和她的子孙。

密室中燃起一堆火焰。

此前姹女潭的台子在圣巫的召唤下,再次升了起来,皎然和穆衿分别躺在两侧。

火光可以照亮到的范围中,穆衿眼中只有皎然一个人。

他很担心密室黑暗的阴影里,有人预备着在此时向他们发出致命一击。

所以他不能合上眼,他要在此时保持清醒。

圣巫脸上看似全无表情,实则有几分神秘和伤感。

随着她围绕姹女潭走动,手中法器摇动,自她身躯中飞出了无数只金色的蝶,在昏暗的密室中闪闪发光。

她跌宕起伏的歌声越唱越高,直到最后一句。

余音绕梁。

四野寂寂,天地无声。

穆衿觉得一瞬间似乎已失去所有悲欢。

忽然,他听见了一声刺耳的咳嗽。

是皎然。

在那声咳嗽后,穆衿想要挣扎着起来到她身边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她昏迷着,紧密双眼,咳嗽一声后,鲜血从她口中流了出来,仅能容一人的石台上因皎然呕血,顺着石台不断往下低落皎然的鲜血。

那鲜血漂浮在水银上,眨眼间,银色的流水化为了血池。

血池底下,隐隐传来巨龙的怒吼。

它欲挣脱锁链,从池底脱身。

穆衿无助地伸出手去,他并不觉得身上有多么疼痛,可他像是被什么困住了,如同梦魇,只能眼睁睁看着皎然受罪。

“你骗了我!”

圣巫低下头去,双手交错在左右肩膀上,“我的神会惩罚我,我将再不能做她的信徒,我的百姓会唾弃我,我的……孩子,会背叛我。”

穆衿拼命挣扎起来,妄想冲破这禁制。

“皎然!”

他的声音被一阵长鸣的风声遮盖住了。

如一场海啸,又如神罚降下的飓风。

千万只金色蝴蝶在狂风中闪动翅膀,愿与之一搏,可不过是徒劳,这风搅碎了每一只金蝶,刹那化为漫天的金色粉末纷纷扬扬落下。

在狂风中,穆衿突然冲破了加固在他身上的那股力量,他不顾一切飞身跃到皎然身边。

可她流了那么多的血,“皎然,皎然……”

他无力地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擦去她唇角的血,明明是做戏。

明明他都在吻她时告诉了她,他和圣巫达成的约定。

可是怎么还会无法阻止。

她承诺说她会在感觉不对劲时立刻醒来杀掉圣巫,逼她说出当年的真相,他也决定帮她。

那天晚上他对她说了圣巫告诉他的往事。

可是皎然却说,她也听另一个人说过,与圣巫的话并不完全吻合,也就是说,圣巫当年一定参与了围猎柴萤,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做了哪些,他们才准备顺藤摸瓜探查圣巫在这场棋局中所处的位置。

他将她放平,小心翼翼伏在她胸口听她微弱的心跳声,又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去探她的呼吸。

“你做了什么!”穆衿恨不得立刻杀了这妖妇。

“如你所求,换血之术已经完成了,不过……出了些意外,从此后,世间便只有你一个人拥有麒麟血。”

狂风怒吼,天地也变色,密室上方的天空覆盖乌云,风雨欲来。

在这一阵狂风金光中,一条黑影慢慢走了出来。

像是一条黑腹毒蛇似的潜伏在密室一处,静等着一切结束。

火焰被风卷起,落在水银池上,很快熄灭了。

都督大人走了出来,无情地看着他。

凄厉的风声很快止住了,风并非因他而停,在他身后,走出了一位老熟人。

“是你,凤凰雏!”

穆衿做梦也没有想到凤凰雏会在这里出现,也没想到都督大人还会继续将他留在身边。

皎然说过当时朝他射箭的人不是她,又说柴列告诉她也不是柴毁,他原本还想不明白,认为是柴列的谎话。

现在回想,那个人说不定是凤凰雏,他要让他暂时失去作用,不能取血,将皎然推到柴瑜面前,成为他取血的替代,一步步让柴瑜开始恐惧起皎然的力量。

残蝶的躯壳要么落在地上,要么在空中飞舞。

见到都督大人身后的男子,圣巫瞳孔收缩,十分惧怕,仍仗着胆子说道,“我已经帮你做了,现在,你该把那孩子还给我了。”

飞掷而来的是绪盟仇,她上前双手接住昏倒的绪盟仇,心疼不已。

“二十年前,你们逼着我以千里追踪之术去寻皎月。二十年后,你们又逼着我将她孩子的血换给另外一个人,要我杀掉她的孩子。”她愤愤道,“天神不会饶恕你们。我不会有好下场,你们也别想。我已看见你们的结局。你们两个,将会死于挚爱之手,在你们死后,你们将会尸骨无损,这世间将无一个人再记得你们,你们之中,一个后代被诅咒,男子英年早逝,女子孤独终生,另一个不入轮回,生生世世都不会再与想要见之人重逢。”

听到这话,柴瑜和凤凰雏都微微一怔,谁也没有立刻上前去。

圣巫便这样带着重伤的绪盟仇离开了。

凤凰雏冷笑一声,“我嘛,不信什么诅咒,神罚,我自己就是神,还有什么神能诅咒我?哈哈哈哈哈哈……”说着长鞭一动,将穆衿从皎然身边拉开,困在身边。

“如何,圣巫说你将会死在柴萤骨肉的手中,现在我已经帮你杀了皎然,还帮你留下这个你能一直取血的血人,你应该满意了吧?”

柴瑜不动声色,猛地挥动袖子,从他袖中射出了把寒光闪动的短剑,直刺皎然的心脏。

柴彻已经赶来了,可他已经来不及阻止,“阿爹!”

他的短剑太快,已斜斜刺入了皎然的心口。

如果说方才圣巫已要了皎然半条命,那么现在就是要了她剩下半条命。

致命一刀。

柴瑜见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再无动静,才松了口气。

穆衿见状已经痴狂,仰天大笑,挥剑,势若雷霆,然而到了柴瑜面前,刀锋被轻轻一转,他手中的剑便滑了出去。

柴彻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皎然的尸体。

他父亲竟然杀了皎然,当着他的面杀了皎然。

他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阿爹,你难道不知她也是柴家的孩子?”

柴瑜微笑着,“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她是我的孩子。”

柴彻的震惊远超过去二十多年发生过的所有值得震惊之事。

皎然是他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

“纵是如此,你也不放过她?”柴彻对他无比失望。

“放过她?你可曾想过,她会不会放过我。”

凤凰雏在一旁道,“二公子还不知道吧,当年下令杀柴萤小姐的人,就是都督大人。”

他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骨肉相残,你不放过柴萤,也不肯放过她的孩子,她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的剑比穆衿的剑快,掌中的剑锋这一次朝向了自己的父亲。

他曾经发誓绝对不将刀剑指向自己的家人,可是这一次,他彻底寒心了。

他的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不顾,只为了自己的野心。

原来,他从未想过救萤姑姑,当他发觉自己不能再控制她,他便杀了她。

柴瑜没有避开,他只是站着,任由儿子的剑指向他的脖颈。

锋利的剑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出手啊!你不是连自己的女儿都能杀吗?那再多杀一个儿子,又有何妨?”柴彻向他怒吼。

穆衿也爬了起来,再次捡起了兵器。

两人齐齐以刀剑指向他们。

凤凰雏看这一场好戏,“都督大人,你猜你的爱子能不能杀了你?”

“放屁!”柴瑜道。

他脖子上被柴彻所伤之处,开始隐隐冒血。柴瑜摸了一把,嘴角勾起一个笑,“你对我失望是吗?”

“是!你不再是我敬佩的父亲了,也许从一开始,你就不是,只不过我一直在欺骗自己。”

“为父又何尝不是?”柴瑜道,“你也令我十分失望,你竟然与我为敌,我做这些,全都是为了都督府的将来。如果我倒下,你知道都督府上下都只有死路一条吗?”

“未必吧。”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轻微的笑。

一个鬼魅一样的女子缓缓站了起来。

一把除去了胸口的短剑。

鲜血喷射而出,随即而止。

被她的死伤得毫无生机的穆衿,见她再次醒来,一瞬间眼泪便流淌下来。

皎然看着他,心里忽然充满了歉意,他刚才一定痛不欲生。

她脚步轻点,从水银池飞回岸边,对穆衿说了一句,“我没事,别担心。”

皎然重又出现在他面前,黑亮的眸子如星辰,穆衿急忙将她拉到近前查看她的伤口,奇怪,竟全都愈合了。

“怎么会这样?”

皎然摇头不语。

“无论如何,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吓我了,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杀了你的仇敌就去殉你。”

皎然急忙解释说,“再不会有第二次了,我不要你殉我,你要好好活着,记得,我和你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相守不离。就算是我短暂离开,有一天我也会回到你身边,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凤凰雏拍了拍手,“你跟他说情话说够了吗?”

皎然笑了笑,就在她笑的时候,凤凰雏的剑已经到了皎然的眉眼间。

皎然将穆衿扯到身后,上前迎战。

他的剑才出,皎然便召,“瘦蛟!”

手腕上一道光茫闪烁,她手中立刻出现了一把利剑。

现在在场的几人,只有皎然和凤凰雏心知肚明,他们手中的神剑才是能夺去对方性命的兵器,除此外凡尘的兵器,不过是挠痒痒。

凤凰雏没有料到的是圣巫的换血之术没有奏效,皎然的灵血复苏得这样快。

现在事情更棘手了些。

柴彻看了看身旁的皎然,“你真的没事吗?”

那一剑直插她心脏,她居然还能活着,当真是奇迹。

不过想想此前她还敢上前屠龙,转念一想,在她身上发生什么,以后他都不会太惊讶了。

幸好她没事,否则逐星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当然好好的,你没看我生龙活虎?”

凤凰雏道,“我猜测你不过是虚张声势,圣巫的能力我还是知道的,她方才的术法不一定没有奏效,不过是你在欺骗我们。”

皎然哈哈笑了两声,“你认为我在虚张声势,那么为何不敢上前跟我一较高下?”

凤凰雏沉默不语,就在这时,柴瑜上前,皎然动也没动,柴彻便挡下了柴瑜。

“你——”柴瑜恨铁不成钢,“不要跟他们站在一起。”

柴彻道,“我已经不是个稚子,孰是孰非,我心里一清二楚。”

皎然手中轻轻晃动着瘦蛟剑,“现在我们有三人,而你们只有两人,柴彻和穆衿对付都督大人,都督大人应该应付得过来吧?那我就来讨教讨教飞雾师兄你的高招了。”

说着,她便出了剑。

这一剑极尽变化,在柴彻这样的练家子眼中,已算是剑法中不可追求的极致。

凤凰雏看着她的剑,皎然也看着他的剑。两人只是静静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