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见过季仇的真容，王恒究竟是不是季仇，还不能肯定。
能肯定的是，王恒与季霖有仇，且有血缘关系。
闻言。
王恒微微一怔，笑了笑：“不愧是青璃大人，什么都瞒不过您。其实……我是季霖的儿子。”
蓝泠淡淡道：“圣殿无人不知，季霖没有家人。”
“他当然没有家人，因为他们都被他杀了，只有我活了下来。”王恒的笑意不减，却不达眼底。幽暗的雾气翻涌，迭起惊人的仇恨。
蓝泠不语，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季霖因极高的修炼天赋，入赘了我母亲的家族。后来又因为家族不允许他加入圣殿，他便屠我母亲满门，并将天材地宝洗劫一空。我那日恰好不在家，才逃过一劫。”
王恒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刻骨的恨意。
“季霖相信千年前是凌君晔拯救了人界，认为每一个人都必须为救世主奉献一切，屠杀两百四十八口人，不过是上天在考验他对凌天帝的忠诚。”
“其实我曾有机会杀了他，可我没有。我不想让他怀着这样的忠诚死去，我要让他看清楚，他忠诚之人，究竟是人是鬼！”
正所谓杀人诛心，死是不够的，得诛心。
王恒说这番话时的神情更是像极了季仇，俨然就是烨火国赌坊的情形。
他仿佛抱着一种，反正你也不会信，说出来也无所谓的态度，似笑非笑地看着蓝泠。
在圣殿如此直呼凌君晔的大名，说凌君晔不是人。
能拥有这等勇气的，绝对是灵王季仇！
蓝泠的黑眸幽凉，无比平静地说道：“正好，我也想要摧毁圣殿，不如我们合作。”
两人站在圣殿的地盘上，在根本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居然直接将机密和盘托出，简直就像是两个疯子。
但这主要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害怕对方背叛。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能够全身而退。
王恒的眼底闪过惊诧，没绷住笑出了声：“没想到凌天帝最宠信的青璃大人，居然想要摧毁圣殿，真是出乎预料。”
“我不仅要摧毁圣殿，还要摧毁凌君晔。让人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卑鄙小人。”蓝泠的话让王恒心潮澎湃，兴致勃勃。
王恒激动地盯着她：“此话当真？你知道凌君晔的秘密？”
“当然。”
蓝泠微挑眉梢，隔着轻纱与他对视，“我还知道你的真名，季仇。”
忽然被拆穿的季仇，脸上闪过了一抹不自然的冰冷，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果然是紫沧。”
像她这样的女人太少见，见过一次便很难忘记。
即使她用帷帽遮面，那满身的气势还是跟紫沧一模一样！
“你明面上是圣殿首席炼丹师青璃，背地里是疯狂扩张的黄泉之主紫沧，你跟凌君晔的仇，一点也不比我跟季霖的小啊。”
季仇恢复兴致勃勃的神情，极为锐利的目光似乎要洞穿轻纱，看透她的野心与仇恨。
她隐藏了那么久，现在却能如此简单地说出来，说明她已经距离目标很近了！
现在的她根本不害怕被拆穿身份！
蓝泠说道：“你只管拉下季霖，让他离开圣殿。再在我与圣殿决战那一日，帮我解决一部分麻烦。让凌君晔成为人人唾骂的小人，这件事交给我。”
季仇眯起眼睛：“你认为我有这等能耐？”
“大名鼎鼎的玄冥教主，连这点能耐都没有么？”蓝泠的眸色凌冽，毫不犹豫地拆穿他。
他是灵王，人界之人中唯二的灵王。
玄冥教主不是他，还能是谁？谁有本事越过他？
闻言。
季仇没有反驳，只是深深地凝视着蓝泠，瞳仁漆黑得吓人，良久后点了点头：“不愧是你……我也相信你有能耐践行你所言之事。玄冥教和黄泉暂时达成合作，凌君晔人人唾骂那日，便时玄冥教归属黄泉之日！”
他对成为什么霸主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只想要摧毁季霖的信仰，让季霖死不瞑目！
待一切结束，他便将玄冥教一抛，去过他的逍遥日子。
“好。”
蓝泠缓缓勾起唇角。
半个时辰后，她离开圣殿，将此事告知长生等人。并让他们做好准备，随时接走寒曜佣兵团。
长生听得一愣一愣的：“您去了圣殿半个时辰，就把这事儿谈妥了？”
本应该是慎之又慎的事，蓝泠和季仇一张嘴便开门见山，三两句就敲定合作。
甚至不是疯子两个字能总结得了的。
“要是我去谈，我也这样，就是一个爽快！”虞尘竖起大拇指。
长生忽然想起：“对了，慕容珹送来一封密信，说感谢您救了皇帝，若您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们一定竭尽全力。”
“那便让他们伺机制造只有季霖一人的环境，方便季仇下手。”蓝泠淡淡道。
慕容家平等憎恶每一任辅政国师，季霖是共同的敌人，不怕他们不同意。
“是。”
长生立刻去回信。
转眼便是十日之后，这期间金珍珠拍出了天价，在君临国帝都掀起轩然大波。
凌君晔一早便和禇寂等人包围了千氏拍卖行。
另一边季霖已经继任国师，照常前往皇宫上朝。
下朝后，季霖刚要走，便被慕容珹等人想法子留下，让太监把他带进空旷的大殿等候。
太监快速离去，周围陷入一片寂静，萦绕着不安的气氛。
季霖的眉头紧锁，察觉到不对劲，便要起身离开。
殿外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国师大人急什么？多坐一会儿啊。”
季仇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没有易容也没有戴面具，那张瘦削清贵的脸几乎与季霖有七分相似。
“是你。”季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睛里没有对儿子的慈爱，只有冰冷的厌恶，“他们竟敢与你勾结，实在是该死。”
季仇嘴角的弧度消失，他曾无数次想要问季霖为何不爱自己，也无数次戛然而止。
世间有吕含滟对慕容晖那样无条件的爱，也有季霖对他这样无条件的不爱。
父母不是生来就爱他们的孩子，就像人生来并非性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