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将军息怒。”李忠笑得更欢了,“我们王爷说了,做生意嘛,讲究个童叟无欺。”
“这样,你们的人先过来,把这些牛羊,还有金银,一样一样清点清楚。”
“咱们当面点清,免得事后说我们凉州军短了你们斤两,坏了我们王爷的名声。”
帖木儿肺都要气炸了。
这是勒索!是抢劫!
现在倒成了公平买卖了?
还要他们自己的人去清点自己被抢走的东西?
这他妈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可拔都汗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稳住赵轩”。
他只能忍。
“点!”帖木儿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
于是,在数万大蒙将士和凉州军的注视下,一出滑稽至极的戏码上演了。
大蒙的士兵们屈辱地清点着自家的财物,凉州兵则叉着腰在一旁监工,时不时还指指点点。
“哎,那箱银子你数错了,明明少了一锭!”
“那头羊看着没精神,换一头!”
“这头牛的牙口不行,太老了!”
李忠背着手,像个巡视自家田产的地主,满意地点着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仅要把物资弄到手,还要把大蒙人的脸皮踩在地上,狠狠地碾上几脚。
这场荒唐的交接持续了整整一天。
直到夕阳西下,帖木儿才带着那群几乎没什么战斗力的“残兵”,和一肚子窝囊气,灰溜溜地撤走。
临走前,他回头死死地看了一眼李忠,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李忠却只是笑呵呵地冲他挥了挥手,高声道:“帖木儿将军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啊!”
帖木儿一个踉跄,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
与此同时,凉州大营内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震天的喧嚣取代了往日的肃杀,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和浓烈的酒气。
士兵们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这些肉,是前几日从那些被灭的部落里“借”来的牛羊。
这些酒,是孤夜城里仅存的佳酿。
孟虎脱了上衣,露出古铜色的虬结肌肉,他举着一个酒坛子,跟罗成碰了一下,震得酒水四溅。
“痛快!他娘的真痛快!”孟虎一口气灌下半坛酒,抹了抹嘴。
“俺老孟打了半辈子仗,就没打过这么爽的!”
“用蛮子的钱粮,养咱们的兵,再开咱们的庆功宴!哈哈哈!”
罗成也喝得满脸通红,眼中却还保持着一丝清明:“王爷这一手,真是神来之笔。”
“拔都汗怕是以为咱们拿了钱就心满意足,准备回凉州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咱们要的是他的老窝!”韩江凑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笑意。
“我手下那帮小子,刀都磨得发亮了,就等着去大蒙王庭开开眼界呢。”
李承风坐在一旁,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长刀。
他的心情最为复杂,从最初的绝望,到被赵轩的计谋折服,再到此刻,他心中只剩下一种滚烫的狂热。
他看着眼前这群嗷嗷叫的袍泽,第一次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他们会心甘情愿,追随那个被天下人视为疯子的王爷。
因为跟着他,能活出别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恣意和痛快!
慕容烟和明月公主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就是个魔鬼,把所有人都变成了疯子。”慕容烟的声音有些干涩,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明月公主轻笑一声,美目流转,落在那个被将领们簇拥在中央的身影上。
“疯子?不,我看他分明是草原之王。”
“只有最强的王,才能让最悍的狼,心甘情愿地为他亮出獠牙。”
夜色渐深,酒宴散去。
五万大军在营地前列阵,鸦雀无声。
火把猎猎,映照着每一张坚毅而狂热的脸。
吃饱喝足的战马,膘肥体壮,精力充沛,不时地刨着蹄子,喷出白色的鼻息。
赵轩一身玄色甲胄,骑在黑色乌骓马上,缓缓踱步到阵前。
他没有长篇大论的战前动员,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扫过面前的每一个士兵。
“兄弟们!”
“酒喝够了,肉也吃足了,该上路了!”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锋在火光下划出一道森冷的弧线,直指北方。
“拔都汗以为,给了我们一点甜头,我们就会像狗一样摇着尾巴滚回凉州!”
“他想让我们当丧家之犬!”
“本王今天就告诉他,也告诉你们!”
赵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凉州军,不做犬,只做龙!”
“此去千里,直捣黄龙!”
“本王要带着你们,去踏平他的金帐,去抢光他的财宝,去睡他的女人!”
“你们,敢不敢跟本王走这一趟?!”
“敢!敢!敢!”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五万将士高举着手中的兵器,胸中的热血彻底被点燃,化作滔天的战意。
“出发!”
赵轩猛地一夹马腹,乌骓马发出一声长嘶,如一道黑色闪电,率先冲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身后,五万铁骑汇成一股钢铁洪流,无声无息地跟上,迅速消失在广袤无垠的草原深处。
只留下一片被踩踏得凌乱的草地,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酒肉香气。
这支军队,没有后路,只有前方。
他们的目标,是千里之外,那个草原上最繁华、最尊贵,此刻也最空虚的地方——大蒙王庭!
而就在这支复仇的军队向北而去时,千里之外的凉州城外。
晨曦的微光,刚刚刺破地平线,为古老而雄伟的城墙,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然而,这片宁静很快被大地的震颤所撕碎。
西边的地平线上,一条黑线正迅速扩大,奔涌而来。
那是数万匹战马卷起的烟尘,汇成遮天蔽日的沙暴,带着草原的腥风和野性,直扑凉州。
大蒙三王子阿勒坦身披华丽的锁子甲,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遥望着那座在晨光中愈发清晰的雄城。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残忍而快意的笑容。
斥候早已探明,赵轩那个疯子带走了凉州几乎所有的主力,此刻城内不过万余守军,形同空城。
“传令下去!”阿勒坦高举马鞭,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全军加速!天亮之前,本王子要看到我大蒙的狼旗,插在凉州城的城楼上!”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座富庶的城池在自己的铁蹄下呻吟。
那个狂妄的大盛三皇子赵轩,得知老巢被端后,那张绝望而扭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