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若没有缺锋相助,许刺宁早就死了。
所以许刺宁感激缺锋,也把缺锋当作兄弟看待。
如今,缺锋却被刘春雨剁去用剑的手。这对一个以剑为命的高手来说,这无异于彻底废掉了。
许刺宁心头翻涌着愤怒与不甘,胸腔的怒火,像是随时都要喷涌而出。
若是平日,他一定要挑战刘春雨,为缺锋讨个公道。
但是当下处境,他真不能意气用事。
当务之急,是把众人安全带回东庭,绝不能在晋州再节外生枝了。刘春雨是这里的地头蛇,若此刻与他结怨,只会令他们陷入更险的境地,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许刺宁强行把心底的怒意压下,眼底却闪过的抹让人不易察觉的寒光。
刘春雨带人来酒楼,不是为了吃酒。
他是兴师问罪而来。
萧云七这个江湖新贵在这时候现身晋州,让刘春雨很惊讶;而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手下禀报,他们报出自己大名,萧云七却毫不在意,还当场杀了他的人。
这简直是打他刘春雨的耳光。
刘春雨向来最要脸面的人,所以他无法容忍。况且,还和这个江湖新贵未曾谋面,如今倒要亲眼见识,究竟是何等人物。
此刻,百凤山庄的姚总管低声问伙计,可有一男子和一少年上楼。小二不敢隐瞒,如实相告。
刘春雨微微一抬手,示意其余人在楼下候着,他只带着姚总管上楼。
二人来到那间雅间门口,姚总管也不敲门,用力推开房门。门被推开的一瞬,屋中萧云七与小万子齐齐转目,看向门口。
门口立着神情倨傲的刘春雨。
刘春雨和萧云七有一个共同点:两人都是生性傲极之人。
这一刻,两股锋锐的目光在空中交错,仿佛针尖对麦芒,谁都不愿退让半步。
空气骤然凝滞,杀意无声弥漫。两人身上的真气无形涌动,似两股巨浪在暗暗对撞,雅间的门窗、桌椅都在发出“吱呀”轻响,像随时都会被扯裂。
压抑的气息,让人几乎透不过气。
总不能就这样僵持着,萧云七首先开口,他淡声道:“百凤山,刘春雨?”
刘春雨道:“京师神手,萧云七,萧七郎?”
说罢,刘春雨迈步踏入雅间,姚总管紧随其后,顺手将门“砰”的一声合上。
刘春雨也不废话,他盯着萧云七道:“你杀了我的人?”
萧云七也很干脆,他道:“杀了。”
刘春雨道:“他报出了我的名号,你却毫不犹豫把他给杀了。我想问问,我们是有仇吗?”
萧云七站起来身,与刘春雨目光平视,以为,他不喜欢被人俯视。
萧云七道:“你我无怨无仇,但是那个黑胖子却当众强抢民女,可恶之极。就他这样的无耻的行径,只要是正义之士,都难容忍。江湖讲个道字,他背了道,人人可以杀。”
其实刘芽子命人抓捕闵清音,是得到刘春雨默许的。
只是刘春雨未想到,手下的人竟然如此明火执仗抢人,这走到哪里,也是占不住理的。
刘春雨转头问姚总管:“可有此事?”
姚总管跟随刘春雨多年,知道如何维护刘春雨声誉,他忙道:“这件事一定是他们在背后干的,连我都蒙在鼓里。”
刘春雨又看向萧云七,他道:“就算我手下做恶,还有官府,还有我,也轮不到你萧七郎当众杀了吧?”
萧云七道:“人我已经杀了,已成事实了,刘庄主想怎么办?”
刘春雨看了眼萧云七腰畔那双金光流转的黄金手,他道:“昨晚,我和冷面神剑一战,我断了他一只手。”
萧云七听了这话,品出些味道来了,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难道刘庄主还要与我一战,断我一只手吗?”说着,萧云七将自己右手缓缓举起,他郑重地道:“但是我这只手,可不像缺锋那么好断。”
刘春雨也举起自己握剑的手,五指曲张两下,朝着指上轻轻吹了口气道:“我这只手,杀过太多人,断过太多手,至今,没让我失望过。萧七郎,要不我们择日试试?”
刘春雨此话,无疑是向萧云七下战书。
以萧云七性格,并不是惧刘春雨,但是,他可是有皇命在身的人。事关重大,耽误不得。他深知,和刘春雨这样可怕的高手一战,充满未知,会坏了大事。弄不好,自己整个家族还得遭受牵累。
萧云七遂道:“刘庄主,我有要事在身,等我办完了,随时奉陪。”
刘春雨则咄咄逼人,他道:“避战的人,都能找到各种借口。”
面对刘春雨的挑衅,萧云七明白,若不拿出点东西来,刘春雨不会善罢甘休。自己恐怕连这个酒楼都出不去。
萧云七再不废话,伸手从怀中摸出一物,猛地“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那是一面金牌,牌面雕镂着腾跃的金龙,鳞片栩栩,几乎要从牌面中跃出。
刘春雨心中一震,面色陡然僵住。他虽是江湖中人,却也不至于愚钝,这样的金龙牌,可不是随便谁能持有的,这是皇家象征啊!
姚总管也见多识广,乍一见那金牌,脸色唰地变了。
萧云七眼神冷冽,盯着刘春雨,缓缓开口:“要不要我再翻过来,让你瞧瞧背后的字?”
刘春雨怔了一下,缓缓摇头。
他虽傲,却不是傻子。他没料到萧云七竟有这般背景。那金牌在桌上静静一躺,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胸口发闷。
他语气随即柔和下来,道:“萧兄,不知者不为罪。你的大事,我不能耽误。今日,算是一个误会。”
说罢,他提起桌上茶壶,斟满一碗茶,双手捧起,举到萧云七面前。
“以茶代酒,权当赔罪。”
萧云七想了一下,他也倒了一碗茶,端起,与刘春雨的茶碗轻轻一碰,算是给足他颜面。
然后两人同时仰头,将茶一饮而尽。
刘春雨放下茶碗,脸上浮现笑容,他拱手道:“误会已解,那个黑胖子死有余辜,不必再提。萧兄能来晋州,是刘某的荣幸。本该设宴款待,奈何萧兄有要务在身,我就不耽误萧兄时间了。日后若有机会,必当请萧兄喝几杯。”
萧云七回道:“好。不过此事,刘庄主还得替我保密。”
刘春雨郑重道:“你放心!”
说罢,刘春雨带着姚总管离去。
临走时,姚总管极小心地将门带上。
雅间里,一下子只剩下萧云七与小万子。
萧云七感慨对小万子道:“这个刘春雨,不简单!”
小万子扬起头,得意道:“爷,再不简单,还不是怕了你。”
萧云七捏起那块金牌,目光深沉:“他不是怕我,是怕它!”
是啊,刘春雨怕的不是萧云七,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江湖人刀剑相搏,拼的是胆魄与武功。可在那无形的权力面前,再桀骜的豪杰,再不可一世的霸主,也只能低下傲然的头颅。哪怕心里有多么不情愿,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也只能是一腔无奈。
此刻,楼下。
洛鹏已经吃完饭,小二将他要的食物打包装进麻袋。
他付了钱,背着麻袋从酒楼走出。
许刺宁也起身,假装不经意,跟在他身后。
楼梯口靠近门口,此刻,楼梯处站着万凤山庄几名高手。
就在洛鹏经过他们的时候,蓦地,一道剑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