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别墅的客厅内陷入了死亡一般的肃静之中。
时间在这一刻分秒地流逝,直到周遭的气氛都好像让人压抑得喘不上气来,陈海树才终于颤颤的开口。
“苍惠她……被那群人带走了……”
曾经骄傲到不可一世的顽固老头,这一刻好像被人打断了满身脊梁骨般,开口的嗓音几度哽咽,然后就这么在姜晚柠惊诧的目光下,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她的面前。
“求你了姜小姐,我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这才找到你这来,求求你,帮我救回她好吗?”
“就当是看在她是你外婆师妹的份上,又或者是说需要什么报酬……我都给,我都给得起的……!”
“别!陈老,你别这样,这样我可受不起!”
就坐在沙发上的姜晚柠,乍一看到陈海树的这个动作,吓得她猛地站起身,也忙不迭上前去赶忙把人扶了起来。
同时她和谢言川对视一眼,后者帮忙扶起陈海树的同时,也不禁低眉沉思:“陈老,这个忙我们肯定是要帮的,但是帮忙之前,你总要告诉我和柠柠事情的经过是怎么回事吧。”
陈海树还是在地上不肯起来。
老人曾经挺直的脊梁,在这一刻也佝偻仿佛到了尘埃。
好久之后,他才好像深深叹了口气,把自己和陈苍惠身上发生的事,徐徐给两人道来。
除却姜晚柠外婆师妹的这个身份之外,其实陈苍惠本人的出身,并不算拔尖。
就是苏州那带普通的小康家庭,因为过于出色的玉雕天赋,才被她和外婆共同的师父看中,收去做了关门弟子。
而她和比自己小上几岁的陈海树两人也是青梅竹马,大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两人原本门当户对,一个行商一个从技,转眼就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也本该是一桩佳话。
却不想那时,陈苍惠的家中突遭变故,父亲赌博欠下巨额财产后,跳楼一走了之,只留下精神崩溃的疯母和触目惊心的欠款数额留给了后者。
也差不多是那时,陈苍惠刚在玉雕界小有了名气。
但为了自己重病的母亲,她最终还是选择叛离师门,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陈老师她……后来是帮着那些人做仿品玉器吗?”
如此说来,姜晚柠就忽然想到,之前自己在拍卖会上见到的那枚几乎和自己外婆所雕制一模一样的玉镯。
再结合那段时间刚好陈苍惠有事外出不在家里的事由,就好像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那枚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玉镯,想来就是出自陈苍惠之手。
陈海树显然也没料到姜晚柠居然会这么快猜到这一层,明显有些诧异的抬眸看了她一眼。
但很快他又想到些什么似的,人也自嘲一笑:“你猜得很对,该说不愧是故人之后……”
“也如你们所见,其实我是个不懂玉的人,也根本不了解玉雕这个行业……这么多年我身为苍惠的丈夫,其实当的并不称职。”
后来的陈苍惠确实如姜晚柠猜测的那样,走向了做高仿玉器的这条路。
起初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接一些勉强可以维持生计的小单子,但到后来,母亲的疯病和巨额债款就像是个无底洞,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迫使着她,走向了更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当时苍惠想一个人抗下这些,她都没跟我打声招呼,就擅自取消了婚约。”
“当然这些感情过往,也没什么好说的。”
“别看我们如今生活在一起……其实前几年的时候,才刚领了结婚证。”
那会的陈海树还以为一切都能拨云见日,他们总算结束了过去苦难的生活,至少可以携手共同退隐在这偏远异国他乡的小镇之中。
但事实证明,他们当时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了。
陈苍惠有着旁人无法复刻的技术,可以将一块便宜至极的破烂玉料变废为宝,卖上几十、几百,甚至上千万的价值,这本身就是违法的灰色产业。
她想抽身不干,可那些早从她身上尝到甜头,并跟她扭成一根绳上蚂蚱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
“那些人,也是债主。”陈海树说到这些的时候,有些痛苦地搓了搓自己的脸:“上次你们去c市小镇见到我们家里的景象,就是他们做的。”
“后来拿着姜小姐你跟谢先生给的钱,我和苍惠搬离了那个地方,又重新找了个可以藏身的隐蔽之所,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他们要求苍惠继续从事之前的勾当,并强行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似是又想起当时的场景,陈海树苍老的脸上,也涌现出一抹惊恐的神色:“那些人真是疯了!”
“为了彻底斩断苍惠对外界的最后一丝牵挂,甚至不惜对我杀人灭口,多亏老子命大,才车子坠崖的时候,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我知道以我自己的能力对上那群人就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所以才找来这里。”
“我知道这很为难……但这也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伴随着陈海树最后的话音落下,原本就安静的客厅之内,也瞬间变得更加肃静。
即便心里已经有了预期,姜晚柠在听陈海树说完整个事情的经过之后,还是感到十分的震撼。
就如此沉默好半晌后,她才好像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却觉喉间干涩,连讲完一整句话都费力:“陈老先生……我帮你们这些,就是在包庇犯罪,你知道吗?”
陈海树默了默,最后颓然:“当然。”
“我答应你,只要能从那些人手上把苍惠救回来,我就带她去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