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红》(再续)
第七章 花下影
林三斤的儿子林小满长到八岁时,总爱缠着他讲红棺的故事。小满的手腕内侧,也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和林三斤的一模一样,像是天生带来的印记。
“爹,那个穿红裙子的阿姨,真的和书生爷爷永远在一起了吗?”小满抱着林三斤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他们会不会像画里那样,在花里跳舞?”
林三斤摸着儿子的头,望向窗外。院角的老槐树又开花了,粉色的花瓣飘进屋里,落在小满的手背上。奇怪的是,花瓣接触到红痕的地方,竟泛起淡淡的金光,像有个极小的影子在花瓣里转了个圈。
这天,小满在村后的山坡上放风筝,风筝线突然断了,拖着尾巴飞进了那片开满粉色花的乱葬岗旧址。他追过去捡时,看见花丛里站着两个身影——穿红衣的女子牵着个青衫书生的手,正对着他笑。
女子的裙摆上落满花瓣,书生的手里拿着支风筝,正是他刚断了线的那只。“小朋友,你的风筝。”书生的声音温和,把风筝递过来时,小满看见他的手腕上,也有一圈和自己相似的红痕。
“你们是……月娥阿姨和书文爷爷吗?”小满仰着头问,一点也不害怕。
女子笑着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红痕:“我们一直在这儿呢。你看,这花多好看。”她抬手一挥,周围的花瓣突然飞起来,在空中拼成个大大的“囍”字,“以后,你要是遇见喜欢的姑娘,可要像你爹一样,敢作敢当哦。”
青衫书生拍了拍小满的肩膀:“也别学我当年,让人心等得太苦。”
风一吹,两个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融进了花海。小满手里的风筝线上,不知何时缠上了根红绸,绸面上绣着的桃花,和郎月娥喜服上的一模一样。
第八章 红绳续
多年后,林小满娶了邻村的姑娘阿桃。婚礼那天,他特意去了那片花海,摘了一大束粉色的花,插在阿桃的发髻上。
阿桃摸着发间的花,突然笑了:“我小时候总梦见一个穿红衣的姐姐,她说我以后会嫁给一个戴银戒指的人,戒指上有两个字。”
小满愣住了,摘下手上的银戒指——那是林三斤传给他的,戒圈里“郎”与“书”两个字的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满”字。
夜里闹洞房时,有人发现新房的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对红烛,烛火明明灭灭,映得墙上的喜字像在动。更奇的是,烛泪滴在地上,竟汇成了两朵桃花,一朵刚开,一朵半谢,根须却紧紧缠在一起。
阿桃指着烛火里的影子,轻声对小满说:“你看,他们也来喝我们的喜酒了。”
小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烛火的光晕里,隐约有两个相拥的身影,红衣与青衫交叠,像一幅浸在时光里的画。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花海遇见的那对身影,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有些爱,就算隔了生死,也会变成红绳,把该在一起的人,牢牢系住。
红烛燃到天明,留下两根缠绕的烛芯,像极了当年红棺里交握的骨指。而那片花海,每年都会开得更盛,风吹过时,花瓣簌簌落下,像是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为后来的相守,轻轻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