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岭外,焦灼的空气再次包裹全身,但那令人窒息的腥涩气息,此刻竟显得有几分“亲切”。
唐僧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如纸,依靠在白龙马旁,大口喘着气,汗水浸透了僧袍。
他望着眼前重新合拢、散发着凶煞气息的荆棘高墙,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惋惜与遗憾。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他双手合十,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可惜!可惜了!一场论道机缘,本可聆听草木精灵感悟天道,印证佛法,却被你这孽徒……唉!”
他痛心疾首地看向猪八戒,眼中满是失望与责备。
方才那几位木客所言,尤其是松公柏老关于“生生不息”、“刚柔并济”的阐述,虽与佛理有异,却发人深省,让他隐隐触摸到一丝更广阔的天地。
如今却被八戒的轻浮之举彻底断送。
猪八戒捂着被藤蔓抽得生疼的胳膊和屁股,上面还有几道被木刺划破的血痕,此刻正火辣辣地疼。
他耷拉着脑袋,嘴里嘟嘟囔囔:“俺老猪……俺老猪不就是看那小丫头长得俊,逗她玩玩嘛!谁知道那黑木头疙瘩那么大火气,下手忒狠了!”
他偷眼看了看脸色不善的师父和大师兄,又瞥了一眼沉默的沙僧,终究没敢大声辩解,只是哼哼唧唧地揉着伤处,一脸委屈后怕。
沙僧默默放下行李担子,撕下衣襟一角,擦拭着降妖宝杖上沾染的些许黑色木屑和淡绿色的树汁。
他手臂和肩背上也有几道被木刺划破的伤口,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深深烙印在眼前这片巨大的荆棘屏障之上——藤蔓虬结的独特纹理,尖刺分布的角度与密度,尤其是那屏障中央区域,几根异常粗壮、隐隐透出乌黑光泽的主藤位置。
这一切细节,连同那四位木客的形貌特征、气息特点,都被他无声地刻入脑海,成为监视任务中冰冷的一页。
孙悟空则站在最前方,背对着众人,金箍棒斜指地面。
他望着那堵重新合拢、散发着冰冷凶煞气息的荆棘之墙,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惫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
火眼金睛如同两盏金灯,穿透层层藤蔓的阻隔,死死锁定在那片空间深处,桧公所在的大致方位。
“诛仙?碎片!”
这四个字在他心中反复回荡。
松公被强行打断的话语,桧公那激烈到反常的警告和冰冷的杀意,以及自己捕捉到的那一丝微弱却无比锐利、与桧木本体格格不入的破灭气息……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惊心动魄的可能!
这荆棘岭深处,这阴郁诡异的桧公身上,或许真的隐藏着与那洪荒凶剑相关的秘密!这绝非寻常精怪那么简单!
他缓缓抬起手,看似随意地从脑后拔下一根毫毛。那毫毛在指尖捻动,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他默运玄功,一丝精纯的神念烙印其上,随即屈指一弹!
咻!
那根毫毛化作一道极其细微、肉眼难辨的金光,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前方荆棘屏障的缝隙之中,附着在一根不起眼的、靠近桧木本体方向的带刺藤蔓深处。
这将成为他日后追寻的一个隐秘坐标。
做完这一切,孙悟空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消失。
他猛地转过身,面对那堵令人绝望的荆棘铜墙,一股桀骜不屈、遇强愈强的凶悍之气轰然爆发!
“师父,师弟们,跟紧了!”
孙悟空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管他什么荆棘铜墙,魑魅魍魉!挡俺老孙西行路者——”
他双臂肌肉坟起,体内《上清仙诀》的法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与天生神力完美融合,尽数灌注于金箍棒中!
嗡——!!!
金箍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棒身剧烈震颤,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仿佛沉睡的神兵彻底苏醒!恐怖的威压让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
“统统给我——开!!!”
伴随着一声震动山岳的怒吼,孙悟空身形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金色闪电,双手抡圆了那根重达十万八千斤、此刻更携带着开天辟地般伟力的如意金箍棒,朝着那堵高达数十丈、缠绕着无数剧毒尖刺、散发着凶煞禁制的荆棘屏障,悍然砸落!
轰隆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如同亿万道雷霆同时在耳边炸开!
整个大地都在这一棒之下剧烈颤抖、呻吟!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以棒落点为中心,呈环形疯狂炸开!将地面坚硬的岩石都掀飞、震碎!
金光与墨绿色的妖气猛烈碰撞、绞杀!
那看似坚不可摧、连金箍棒都难以戳动的粗壮藤蔓,在蕴含了《上清仙诀》破法之力与孙悟空全部神力的至强一击下,如同脆弱的枯枝朽木般,寸寸断裂!崩碎!化作漫天飞溅的木屑与汁液!
嗤嗤嗤——!
无数断裂的尖刺如同最锋利的暗器,被狂暴的能量裹挟着,向四面八方激射!
打在岩石上,竟能深入数寸!
绿色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毒汁如同暴雨般泼洒,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阵阵刺鼻的白烟!
一道巨大无比的、燃烧着金色光焰的裂痕,硬生生在金箍棒下被开辟出来!
裂痕两侧,是无数疯狂蠕动、试图重新合拢的藤蔓断口,如同被斩断的巨蛇在痛苦挣扎!裂痕深处,焦黑一片,残留着狂暴的棒劲与灼热的气息!
“走!”
孙悟空一马当先,冲入那被他强行劈开的荆棘通道!
金光护体,将溅射的毒汁和断裂的尖刺隔绝在外。
唐僧不敢怠慢,连忙催动白龙马跟上。
沙僧护在唐僧身侧,降妖宝杖挥舞,格开偶尔漏网的藤蔓攻击。
猪八戒也顾不得喊疼,连滚爬爬地跟在最后,肥硕的身体在狭窄、充满危险碎片的通道中显得格外笨拙。
师徒四人,就在这被强行撕裂的荆棘通道中艰难前行。
身后,是无数藤蔓疯狂蠕动着重新合拢的恐怖景象,以及那不断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绞合声。
前方,是依旧茫茫无际、被劈开的荆棘裂口,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木屑、毒烟与孙悟空那桀骜不屈、开山辟路的金光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