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晨钟惊起满城流萤,第七代守祠人苏棠擦拭着星月祠的青铜门环,指尖触到门扉上凸起的曼陀罗纹路时,冰凉的星砂突然顺着纹路流转。她屏住呼吸,看着千百年来被信徒抚摸得发亮的门板上,浮现出少女吐舌的幻影——这是江挽月残念留下的调皮印记,每逢朔月便会显现。
“阿娘!星星在动!”祠外传来孩童的惊呼声。苏棠推开门,只见曼陀罗花田中的发光藤蔓自动编织成秋千,三个扎着羊角辫的孩子正坐在星砂凝成的座椅上荡向天空。老人们摇着蒲扇围坐在花墙下,皱纹里都藏着笑意:“莫怕,这是流萤神女在逗你们玩呢。”
说书人的惊堂木在朱雀大街敲响时,整座茶楼的茶盏都泛起银蓝微光。“话说那萧承煜将军化作赤色战魂,一剑劈开古神的幽绿锁链!”话音未落,房梁上坠下几缕流萤,在空中拼凑出玄铁剑的轮廓,吓得新来的茶客打翻了茶汤。角落里的白发老妪望着这场景,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和我阿爹说的一模一样...”
沈星遥的后人沈砚之在占星阁整理古籍,泛黄的《长安星志》突然无风自动。当他翻开记载守护者的篇章,“执念成光,守护永恒”八个字骤然绽放光芒,书页间飘落的星砂聚成微型的银蓝星轨。龙纹胎记在他腕间发烫,恍惚听见先祖的叹息:“阿月,你织的这场梦...还能维持多久?”
极北冰原的寒风掠过祭坛,阿依娜部族的巫祝们围着兽骨图腾起舞。冰蓝色的灵力注入地面,古老的符文与长安的曼陀罗结界共鸣。突然,图腾表面的水晶噬月纹裂痕渗出幽绿液体,领头的巫祝猛地睁眼——千里之外,长安城某株曼陀罗的花蕊中,幽绿瞳孔正在月光下缓缓睁开。
“小崽子们!又偷摘供品!”江挽月的虚影突然出现在星月祠后厨,吓得偷吃桂花糕的孩童们一哄而散。少女叉着腰,星砂裙摆气得发颤,却又在孩子们消失后,偷偷把剩下的糕点变成会发光的模样,“下次再敢抢姐姐的甜食...就把你们的梦都染成银蓝色!”
萧云舟的后人萧临渊抚摸着祖传的流萤短剑,剑鞘上的星砂突然组成老人的面容。“临渊,记住。”剑中传来先祖沙哑的声音,“守护不是刻在石碑上的荣耀,而是渗入血脉的责任。”少年握紧剑柄,发现剑身映出的曼陀罗花田深处,一株水晶质感的藤蔓正在吞噬发光的花瓣。
暗处,幽绿瞳孔的黑猫蹲坐在钟楼废墟里,爪子下压着的灰雾核心已膨胀成心脏的形状。它望着满城被信仰滋养的曼陀罗,喉咙里发出千年未变的冷笑。当某个说书人讲到“古神彻底消亡”时,猫爪挥出,一道噬月纹藤蔓破土而出,瞬间缠绕住最近的许愿树,将树上悬挂的祈福牌染成幽绿。
百年一次的守夜仪式上,长安城十二坊的百姓举着曼陀罗灯笼汇聚在星陨池畔。当赤色、银蓝与流萤三色光芒同时从天而降,人群中爆发出虔诚的欢呼。但在光芒最耀眼处,沈砚之的占卜罗盘突然疯狂旋转——那些交织的守护之光里,混着几缕难以察觉的幽绿丝线,正顺着信仰之力的洪流,渗入城市的根基。
“姐姐快看!他们又在夸我啦!”江挽月的虚影拽着沈星遥的后人飞向夜空,赤瞳中闪烁着骄傲的光。星砂在两人周围编织出历代守护者的幻影,从萧承煜的玄铁剑到萧云舟的流萤阵,每一道光芒都诉说着传承的故事。然而在这绚丽的表象下,沈砚之看见江挽月的发梢正在不断消散,那些组成她的星砂里,幽绿的侵蚀已深入核心。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长安城的曼陀罗花田再次泛起银蓝光芒。百姓们对着天空中永恒闪耀的星座祈祷,却无人注意到,极北冰窟深处的水晶棺正在震动,棺中少女的指尖抚过镜面,镜中倒映的长安城,每一盏祈福灯笼都在变成幽绿的眼睛:“千年的养料...终于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