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漓的目光落在信封上,瞬间了然。她没有丝毫犹豫或询问。只见她手指灵动无比,像翻飞的蝶,几下便将外层坚硬的信封拆开,里面的两张信纸被她以一种特殊的技巧飞速折叠、卷紧,瞬间变得只有指甲盖大小。
她动作行云流水,抬手摘下了发间那枚精致的蕾丝蝴蝶结发饰,旁人只道是美人整理妆容,她却不动声色地将那微小如豆的信纸卷,巧妙地塞进了发饰底座一个极隐蔽、设计精巧的夹层里。
整个过程不过三五秒。发饰重新别回她如瀑的黑发间,优雅如初,严丝合缝。
“李师傅,”秦月漓转向刚刚回过神、脸色已然发白的李裁缝,声音依旧柔美,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命令,“款式我想与怀安再商量商量,可以麻烦帮我烧壶热水喝吗?这两天身子不大爽利。”
说着,她便将那只拆开的信封外壳递给了李裁缝,眼神锐利地看着他,做了个撕碎的动作,并看向了厨房炉灶的方向。
李裁缝虽然紧张得手脚冰凉,但他不傻,更懂得保命的道理。他立刻接过信封外壳,声音带着颤:“没、没问题!秦小姐您稍等,我这就去!”他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向后院那窄小简陋的厨房。
小小的厨房内,李裁缝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他手忙脚乱地将信封撕碎,碎片分毫不差的全塞进炉膛尚未熄灭的余烬里,顾不上烟灰呛人,拼命地吹着气。
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片,迅速将它们吞噬,他紧张地拿起烧火棍,在灰烬里不停地翻搅、按压,直到确认所有的碎片都已化成黑色的、轻轻一捻就碎的残骸,没有一点纸屑残留,才松一口气。
做完这一切,提着水壶往前厅去,路过水缸,看着水中倒影他才发现自己脸上满是冷汗和烟灰。
他匆忙撩起后院水缸里的冷水,胡乱地抹了几把脸,又反复擦干净手上的灰烬,生怕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
为了活命,这个老实木讷的老裁缝,生平第一次爆发出了如此惊人的冷静和处理危机的能力。
炉火残烬的最后一丝微光彻底消失。李裁缝深吸一口混合着草木灰和烟尘的空气,努力平复几乎失控的心跳,拎起水壶,准备迈步回前厅。
然而就在这一刻——
砰!砰!砰!
沉重粗暴的砸门声,如同丧钟般,在小店内骤然炸响!随之便是门被狠狠推开发出的巨大的声响,冷风和杀气一同灌入,穿着灰色便装的情报科外勤鱼贯而入,四五条身影瞬间将不大的前厅塞得满满当当。
“都不许动!军情处查案!”
那声粗嘎的咆哮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裁缝铺内因李裁缝离去而短暂出现的平静假象。
秦月漓和顾怀安的目光在空中瞬息交汇,默契地将一丝真实的担忧与计算掩埋在最深处。
李裁缝还没回来!这个念头在顾怀安心头猛地一沉。他更揪心的是身边的阿漓——电光火石间,她竟将那要命的密信迅疾无比地藏匿在了她那精致的蕾丝蝴蝶结发夹夹层里!这动作快得连他这个特训班优等生都几乎没看清细节。
被搜出来的后果是什么?暴露?拷问?蚀骨毒发?她为了帮他解围,竟如此不计自身安危!
一股沉重的愧疚像浸了水的棉絮堵住胸腔,明明是他身陷险境,她却一而再地挡在前面,而他承诺的事,却还没多少进展……
闯入者显然也愣住了,领头的杨队长目光扫过屋内,当看清顾怀安那张冷峻但此刻明显带着被打扰的不悦的脸时,粗犷的脸上肌肉一僵。
他们盯梢多时,只看到风情万种的紫罗兰进来,哪料到军情处炙手可热的顾上尉竟也在此?这……算什么情况?是巧合,还是……
他迅速捕捉到顾怀安极其自然地、带着保护意味地将手臂环在紫罗兰腰间,那舞女正恰到好处地流露着一丝被惊扰的、夹杂着羞涩的无措。
某些关于顾上尉为了一个舞女和自己母亲闹得很不愉快的流言瞬间涌入脑海,他心中顿时一阵打鼓,难道真是误打误撞撞破了长官私会?可这裁缝铺的疑点是实打实的……
“顾上尉也在啊?”杨队长连忙换上恭敬又带点尴尬的笑容,硬着头皮上前敬了个含糊的礼,声音不自觉放低了几分,“打扰了您二位的雅兴,实在抱歉!卑职杨胜,情报科三组,奉命……例行搜查。”
顾怀安面沉似水,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带着明显被打扰不快的“嗯”,算作回应。
他没有看杨胜,目光冷淡地扫过那几个进门后气焰嚣张、此刻却因认出长官而骤然缩了脖子的外勤,那无形的威压让几个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揽着秦月漓的手臂紧了紧,像是一面屏障,同时也给了她一个无须多言的信号。
秦月漓顺势将半边身子微微依偎在他坚实的臂弯里,垂着眼睫,脸颊恰到好处地飞起红霞,将紫罗兰的妩媚和被“撞破”的尴尬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感受到顾怀安揽着她时指尖透过薄薄衣料传递出的细微力量,那不是简单的做戏,是真实的保护。
“请便。”顾怀安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却又仿佛给足了杨队长执行公务的空间。
杨队长如蒙大赦,又暗叫晦气。事已至此,搜是必须搜的,否则无法交代。
有发现还好说,若没发现异常,那这个疑似通讯点的铺子,另外那方肯定也不会再用了,到时没搞清楚就行动的处分肯定是跑不了的。
他硬着头皮挥挥手:“仔细点!手脚放轻,别扰了顾上尉和秦小姐!”手下人唯唯诺诺,立刻小心翼翼地翻检起陈列的布匹、成衣架子、缝纫机抽屉,前厅本就干净,他们的动作带着十二分的谨慎,生怕碰坏了什么惹怒这位前途无量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