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灵植之缘
启明学府的山门笼罩在晨雾之中，青灰色的石阶蜿蜒而上，仿佛连接着天地尽头。今日的入学测试场比往日更加喧闹，来自五湖四海的少年少女们怀揣着憧憬与忐忑，衣袖间隐约流转的灵力在朝阳下泛着细碎的光。
林小婉缩在人群边缘，洗得发白的布裙在锦衣华服的少年们中间显得格外寒酸。她攥着衣角的手指骨节泛白，指腹上还留着常年侍弄花草的薄茧。昨夜赶路时沾在发间的草屑尚未拂去，随着她紧张的呼吸轻轻颤动，像只受惊的小雀。
测试台后，苏徭一袭月白长袍静立如松，袖口绣着暗紫色的藤蔓纹样，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若隐若现。她指尖萦绕的灵力凝成半透明的光带，正为一位少年测试灵根属性。紫色灵力触碰到少年掌心时，骤然迸发的光芒让周围响起一阵赞叹——那是罕见的雷系灵根。
“资质上佳，可入内门。”苏徭的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目光扫过少年激动的脸庞，最终落在人群外那个瘦小的身影上。她微微蹙眉，那孩子身上几乎感受不到灵力波动，却有着异常纯净的生命气息，像初春刚解冻的溪流。
林小婉感觉那道温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慌忙低下头，视线落在脚下青石板的纹路里，耳边传来其他弟子的议论声：“听说苏前辈的灵植术已臻化境，能让枯木回春呢！”“可惜灵植一道太过冷门，修炼起来又耗时费力……”
议论声像细密的针扎在心上，林小婉咬紧下唇。她来自南方小镇，父母是普通的花农，三年前那场瘟疫夺走了他们的性命，只留下祖传的半册《草木心经》。她在坟前守孝时，无意间发现自己能让枯萎的菊花重绽花苞，这才知道自己身负异能，一路变卖草药凑足盘缠，才敢来这天下闻名的启明学府碰碰运气。
“下一位。”执事长老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林小婉猛地抬头，发现测试台前的队伍已经缩短了大半，轮到自己了。她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的手指不住颤抖，踏上石阶时差点绊倒，引来身后几声轻笑。
苏徭看着女孩踉跄的脚步，眼底掠过一丝温和。她见过太多急于证明自己的孩子，却少有这般带着草木清气的少年人。当林小婉站到面前时，她才发现这孩子比远看更瘦小，脖颈细得像春日新抽的柳条，唯有那双眼睛，清澈得能映出云影天光。
“姓名？”苏徭轻声问道，指尖的紫色灵力不自觉地放缓了流转速度。
“回、回前辈，林小婉。”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蚋，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大半。她紧张地盯着地面，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蝶翼停驻在苍白的脸颊上。
周围响起低低的哄笑，有位锦衣少年朗声道：“连话都不敢说，还来参加测试？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林小婉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攥紧藏在袖中的半册残破竹简，指腹摩挲着上面模糊的“草木”二字，那是她唯一的依仗。
苏徭抬手制止了周围的议论，指尖萦绕的灵力轻轻落在女孩颤抖的肩膀上：“莫怕，测试本就是寻常事。”温润的灵力顺着肩膀蔓延开来，像春日暖阳融化了残雪，林小婉紧绷的身体竟渐渐放松下来。
她猛地抬头，撞进苏徭含笑的眼眸里。那双眼睛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分明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却又藏着令人心安的温柔。林小婉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苏、苏前辈，我……我没有灵根，可我能让种子立刻发芽！”
话音刚落，测试场上顿时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议论声。
“没有灵根也敢来测试？简直是胡闹！”
“灵植术哪有这般容易？怕是想哗众取宠吧！”
“苏前辈莫要信她，赶出去便是！”
林小婉的脸白了又红，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站在苏徭身侧的影逸眉头微蹙，他玄色衣袍上的银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苏师妹，学府规矩不可破。无灵根者本就无法修炼，何必在此耽误时间？”
苏徭却没有立刻表态，她看着林小婉眼中闪烁的倔强与不安，忽然想起百年前的自己。那时她也是这般瘦弱，抱着一捧枯萎的药草跪在山门外，请求师尊收自己为徒。时光荏苒，当年的倔强少女已成一派宗师，可那份对草木生灵的执念，从未改变。
“无妨。”苏徭转身从玉盘中取过一粒种子，晶莹的梧桐籽躺在她白皙的掌心，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试试看，不用紧张。”她将种子递过去，指尖萦绕的紫色灵力不经意间落在女孩手背上，留下温润的暖意。
林小婉看着掌心的梧桐籽，指腹感受到种子坚硬的外壳下微弱的生命搏动。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草木心经》里的字句，那些在油灯下反复诵读的文字此刻仿佛活了过来，顺着血脉流淌到指尖。
她轻声念起古老的咒文，声音虽轻，却带着奇异的韵律，像春雨落在青瓦上的节奏。随着咒文流转，林小婉掌心渐渐泛起淡淡的绿光，那光芒柔和得如同初生的嫩芽，将梧桐籽轻轻包裹其中。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影逸原本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修行千年，见过无数天赋异禀的奇才，却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生命之力。
盏茶功夫过后，林小婉掌心的绿光骤然明亮起来。众人只见那枚梧桐籽的外壳轻轻裂开，一点翠绿的嫩芽顶破种皮，带着晶莹的露水钻了出来。更令人惊叹的是，那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叶片，不过片刻功夫，竟长成了巴掌大小的梧桐幼苗，叶脉清晰可见，在晨光下泛着生机勃勃的绿意。
“这……这简直是神迹！”
“没有灵力波动，却能催发生命，太不可思议了！”
“难怪敢来测试，这般天赋确实罕见！”
议论声从质疑变成惊叹，林小婉捧着那株新生的梧桐苗，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笑得眉眼弯弯。阳光透过薄雾落在她脸上，将那抹羞怯又骄傲的笑容映照得格外动人。
苏徭轻轻抚摸着新生的嫩叶，指尖的灵力与草木的生机交融，泛起淡淡的紫绿色光晕。她抬眼看向林小婉，眼中带着期许与郑重：“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亲传弟子。”
林小婉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却用力眨了眨，将眼泪逼了回去。她屈膝便要行礼，却被苏徭轻轻扶起。
“不必多礼。”苏徭将梧桐苗接过，随手插在旁边的玉盆中，原本小小的幼苗竟瞬间舒展枝干，长成了半尺高的小树苗，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曳。“但要记住，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她拉着林小婉的手走到测试台中央，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弟子，声音清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可知，为何启明学府将灵植术列为必修之课？”
台下的少年们面面相觑，有位红衣少女朗声答道：“因灵植可入药炼丹，助修士突破境界！”
苏徭轻轻摇头，指尖轻点那株梧桐树苗，翠绿的叶片上顿时凝结出晶莹的露珠：“药石之功只是末节。灵植之术的真谛，在于守护生命。”
她抬手一挥，半空中顿时浮现出无数光影，那是启明学府历代修士培育灵植、救治生灵的画面：有修士在荒漠中种下耐旱的沙枣，让戈壁变成绿洲；有医师用催生的灵药救治瘟疫中的百姓，让枯城重现生机；更有先辈在妖兽横行的山林间种下迷踪藤，守护了一方安宁。
光影流转间，测试场上鸦雀无声，少年们的眼中渐渐燃起敬畏与向往。
苏徭的目光回到林小婉身上，语气温和却字字恳切：“这世间灵力万千，唯有生命之力最为珍贵。你能与草木沟通，能催发生机，这份天赋不是用来炫耀的资本，而是守护生灵的责任。”
林小婉看着半空中流转的光影，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忽然明白了父母临终前的嘱托。他们说草木有心，万物有灵，原来真的如此。她用力点头，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弟子谨记师尊教诲，定当以灵植之术守护生命，不负所托。”
苏徭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的灵力在她眉心轻轻一点，留下一个淡绿色的印记：“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你的师兄师姐们。”
林小婉亦步亦趋地跟在苏徭身后，路过影逸身边时，这位素来冷峻的长老竟难得地对她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赞许。周围的弟子们也纷纷投来善意的目光，先前嘲笑她的锦衣少年更是红着脸道：“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师妹海涵。”
林小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阳光穿过重重叠叠的树叶落在她身上，将那洗得发白的布裙染上淡淡的金光，原本瘦小的身影仿佛也挺拔了许多。
穿过喧闹的测试场，沿着蜿蜒的回廊前行，林小婉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致。路边的花坛里种着她从未见过的花草，有的叶片会随脚步开合，有的花朵能发出悦耳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草木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这些都是学府培育的灵植。”苏徭注意到她的好奇，轻声解释道，“左边的是含羞草藤，能感知情绪；右边的是风铃花，可预报天气。”
林小婉忍不住停下脚步，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含羞草藤的叶片，那翠绿的叶片果然瞬间收拢，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她惊喜地睁大眼睛，转头看向苏徭时，眼中闪烁着星光：“它们真的有生命！”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苏徭笑着点头，“草木虽不能言，却有自己的语言。风过叶落是它们的叹息，花开结果是它们的欢笑。你能听懂这份语言，是天大的机缘。”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一座雅致的院落前。院门是雕花的竹门，门楣上挂着块木牌，上书“听松院”三个字，笔锋苍劲又带着几分柔和。苏徭推开竹门，清脆的风铃声响彻庭院，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从花丛中飞起，绕着两人翩翩起舞。
院子中央有座半圆形的药圃，里面种植着各色灵草，有的叶片泛着金光，有的根茎缠着灵气凝成的光带，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却不刺鼻的药香。几位身着青衣的弟子正在圃中忙碌，见苏徭进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行礼：“师尊！”
苏徭摆了摆手，拉过林小婉介绍道：“这是你们的小师妹，林小婉。从今往后，她便住在这里。”
几位弟子好奇地打量着林小婉，为首的青衣少年率先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师妹好，我是大师兄秦风。”他身形挺拔，笑容温和，袖口沾着些许泥土，却丝毫不显狼狈。
“二师姐林薇。”旁边的红衣少女笑着点头，她手中还拿着洒水壶，壶嘴滴落的水珠落在灵草上，竟凝成了小小的水灵气珠。
“三师兄楚越。”角落里正在记录灵草生长情况的少年抬起头，他戴着一副银丝眼镜，气质文雅，手中的玉简泛着淡淡的灵光。
林小婉看着眼前的师兄师姐们，他们眼中没有丝毫轻视，只有真诚的欢迎。她紧张地攥着衣角，轻声道：“师、师兄师姐好，我是林小婉。”
“师妹不必拘谨。”林薇拉着她的手走到药圃边，指着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灵草道，“这是紫韵草，入药可安神。你看它的花瓣，是不是很像蝴蝶？”
林小婉凑近细看，那紫色的花瓣果然层层叠叠，形态酷似展翅的蝴蝶。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触碰花瓣，那花瓣竟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她的触碰。一股微弱的暖意从指尖传来，仿佛与灵草的生命产生了共鸣。
“它在说谢谢。”林小婉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秦风几人却露出惊喜的神色，林薇更是拍手道：“师妹果然天赋异禀！寻常修士需修炼三年才能勉强感知灵草情绪，师妹竟一触即知！”
苏徭含笑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欣慰：“林小婉，你随我来。”她带着林小婉走进正屋，屋内陈设简洁却雅致，书架上摆满了竹简和玉简，墙角的青瓷瓶中插着几支不知名的香草，散发着宁神静气的香气。
苏徭从书架上取下一卷泛黄的竹简，递给林小婉：“这是完整版的《草木心经》，你先拿去研习。”
林小婉双手接过竹简，指尖触碰到温润的竹面时，激动得指尖颤抖。她低头看着竹简上工整的字迹，与自己那半册残破的版本相比，内容要完整得多，字里行间还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注解。
“师尊……”她哽咽着说不出话，眼眶再次湿润。这三年来，她靠着半册残卷摸索修行，不知走了多少弯路，此刻终于得见全本，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苏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修行之路无捷径，灵植之术更是如此。明日起，你便从辨识灵草开始学起。”她走到窗边，指着窗外的梧桐树道，“你今日催生的梧桐籽，我已种在院中。它的生长会映照你的心境，心正则草木旺，心乱则枝叶衰。”
林小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株梧桐树苗正沐浴在阳光下，叶片舒展，生机勃勃。她用力点头：“弟子定会用心学习，不负师尊期望。”
苏徭看着她眼中的泪光与憧憬，想起自己初入学府时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她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套青色的弟子服和一枚玉牌：“这是你的弟子服和身份玉牌，凭玉牌可进入学府藏书阁查阅典籍。”
林小婉接过弟子服，指尖摩挲着玉牌上雕刻的梧桐花纹，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归属感。三年来颠沛流离的生活仿佛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新的人生正像那株新生的梧桐苗，在温暖的阳光下缓缓展开枝叶。
暮色渐浓时，林小婉坐在窗前翻看《草木心经》，窗外的梧桐树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她伴读。书案上的油灯跳跃着温暖的光，将她专注的侧脸映照在窗纸上，形成一幅宁静的剪影。
她翻开竹简的第一页，上面写着苏徭的批注：“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灵植之术，首在敬生，次在知生，终在护生。”
林小婉轻声念着这句话，指尖轻轻点在“敬生”二字上。窗外的梧桐树叶仿佛听懂了她的心声，轻轻颤动着，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她知道，从成为苏徭弟子的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已经与灵植结下了不解之缘，这条守护生命的道路，她会坚定地走下去，用自己的能力让更多生命绽放光彩。
夜色渐深，听松院的灯火却依旧明亮，像一颗守护生命的星辰，在启明学府的夜幕中散发着温暖的光芒。而那株新生的梧桐树苗，在月光的沐浴下，正悄悄舒展着新的枝叶，仿佛在见证一个属于灵植与少女的传奇，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