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团火,一直在周平的胸中燃烧。
远处,王家屯的方向,火光冲天,隐约还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和狂笑声。
周平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屯田点里的都是和他一样,曾经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弟兄,是他们的家人。
“加快速度!”周平低吼一声,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坐下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速度又快了几分。
王家屯外,已经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五百多名雪狼部的残匪,如同疯狗一般,在简陋的村寨里烧杀抢掠。
他们被蛮夷可汗追杀,如同丧家之犬,在草原上东躲西藏,早已耗尽了所有的物资,此刻的疯狂是出于一种末日般的绝望。
屯子里驻守的那个百户屯田兵,在第一波冲击中,就已经伤亡殆尽。
剩下的老弱妇孺,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匪首名叫哈尔查,是个独眼龙,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到下巴的恐怖刀疤。
他正是雪狼部首领的亲弟弟,侥幸从那场灭族之灾中逃了出来,纠集了这批残部。
他对李琼和镇北关的恨意,深入骨髓。
“给我烧,给我抢,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带走!”
哈尔查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挥舞着弯刀,兴奋地嚎叫着:“让李琼那个缩头乌龟看看,这就是得罪我们雪狼部的下场!”
一个匪徒拖着一个年轻的妇人,狞笑着想把她拉上马背。
妇人怀里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砰!”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枪声,在嘈杂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那个正要施暴的匪徒,身体猛地一震,眉心处爆开一朵血花,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所有的喧嚣,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哈尔查猛地转过头,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村寨外的土坡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黑压压的人影。
他们排成整齐的三列横队,在火光的映衬下,像一群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沉默鬼兵。
“什么人?”哈尔查厉声喝问,同时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没有人回答他。
回答他的是周平那冰冷而简短的命令。
“第一排,举枪!”
“开火!”
“砰砰砰!”
一百支燧发枪同时怒吼,喷射出的火舌,在夜色中连成一片璀璨的光带。
密集的铅弹,裹挟着死亡的风暴,瞬间扫过马匪的前阵。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马匪,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镰扫过,人马齐齐栽倒在地。
战马悲鸣着翻滚,匪徒们在地上痛苦地抽搐,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地。
哈尔查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身经百战,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攻击。
朝廷的火铳兵他也见过,射速慢得像老太太绣花,而且十丈之外就没了准头,根本不足为惧。
可眼前这支部队,他们的火铳射程之远威力之大,简直匪夷所思!
“第二排,上前一步,举枪!”
“开火!”
又是一排死亡的弹雨。
匪徒们还没从第一轮的打击中反应过来,第二轮打击便接踵而至。
这一次,弹雨覆盖了他们的中军。
哈尔查只觉得耳边风声一紧,他旁边的一名亲信惨叫一声,胸口炸开一个大洞,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第三排,上前一步,举枪!”
“开火!”
此时,第一排的士兵已经退到最后,开始熟练地清理枪膛,装填新的弹药。
他们每个人的动作都像机械一样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三段式射击,形成了一道永不停歇的死亡火力网。
雪狼部的马匪们彻底崩溃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在这种排山倒海般的火力面前,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
他们甚至还没冲到对方五十步之内,就已经死伤过半。
“魔鬼,他们是魔鬼!”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呐喊。
残存的匪徒们再也顾不上抢掠,纷纷调转马头,想要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想跑?”周平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他从背上取下一个黑乎乎的铁疙瘩,那东西像个小号的冬瓜,屁股后面拖着一根引线。
这正是火器坊新研制出的开花弹。
“掷弹组,准备!”
三十名臂力过人的士兵,从队列中走出,点燃了手中的开花弹引线。
“扔!”
三十颗冒着青烟的铁疙瘩,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抛物线,精准地落入了正在溃逃的马匪人群中。
哈尔查正拼命地催动战马,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古怪的滋滋声。
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一颗黑色的铁球正滚到他的马蹄边。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每一声爆炸,都伴随着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和漫天飞溅的弹片。
哈尔查只觉得一股巨力从身下传来,他胯下的宝马被直接掀飞,半个身子都被炸烂了。
他自己也被冲击波震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当他挣扎着抬起头时,看到的是一幅修罗地狱般的景象。
他的族人,他的兄弟,被炸得支离破碎,断肢残骸漫天飞舞。
爆炸的冲击波,甚至将一些匪徒连人带马撕成了碎片。
“不……”哈尔查发出了野兽般的悲鸣。
战斗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了。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周平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再次下达了命令。
“全体上刺刀,清扫战场。”
“一个不留。”
神机营的士兵们从枪管上抽出三棱军刺,咔哒一声装好,组成密集的阵型,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一步步向前推进。
他们面无表情地,将那些还在地上呻吟、挣扎的匪徒一一刺死。
赵勇带着援军赶到时,战斗早已结束。
他看到的只有满地的尸骸,和那三百名如同标枪般挺立,身上却滴血未沾的神机营士兵。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熏得他这个老兵都有些作呕。
他走到一个巨大的弹坑旁,看着里面血肉模糊的残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娘的。”赵勇喃喃自语:“这哪是打仗,这是屠宰场啊。”
随即,他又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过,老子喜欢!”
周平提着还在滴血的哈尔查的头颅,走到赵勇面前,单膝跪地。
“赵将军,神机营三百人奉命剿匪,匪首哈尔查在内,共计五百一十三名马匪,已尽数诛灭。我方无人伤亡。”
赵勇看着那颗死不瞑目的独眼头颅,又看了看周平和他身后那群沉默的杀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从今夜起,北境的天真的要变了。
李琼的爪牙已经磨砺到了足以撕碎一切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