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辞没注意到皇后的目光,专心吃东西。
不多时,很多人喝醉了,笑闹声不断。
皇帝开始给大臣们赏赐。
林青辞也有。
都是世间难寻的珍宝美玉,名贵药材之类的。
看得好些人都有些不甘心,嫉妒的目光朝林青辞扎去,而后又凝固。
姬颂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他是姬大将军的孩子,从小在军营长大,性格耿直,嫉恶如仇。
他想,凭什么这个装神弄鬼的神棍国师什么也不干就能得到那么多奖赏?
于是他朝身旁那位神棍看去,然后就看到那清瘦的人影正偏过头捂着嘴咳嗽。
脸色苍白如纸,面上还戴着白绫,想必眼睛有问题,大概是个瞎子,他整个人都病怏怏的,像是随时要驾鹤西去似的。
一声声的咳嗽压抑又沉闷。
露出的半张脸清艳绝尘,却偏偏透着股冷漠不近人情的味道。
姬颂:“……”
其实,好像他也没那么讨厌这个神棍了。
毕竟他看上去像命不久矣的模样。
陛下给他赏赐那么多药材,想必就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吧?
唉,可怜。
想着,他又盯着林青辞看,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林青辞察觉他炙热的目光,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姬颂似乎察觉到了他白绫下冷漠的眼神,不自在的别开了目光。
原来这人不是瞎子啊。
林青辞不知道自己被想得那么可怜,他忽略皇帝如影随形的目光,没再去碰桌上的那壶果酒。
那酒度数应该特别低,没什么酒味,反倒是一股很浓的桃子味,甜滋滋的。
于是林青辞以为是果汁什么的,喝了一口,入喉满满果香,就是有些辛辣,害他被呛了一下。
林青辞缓了过来,继续吃东西。
桌上有一道鱼,味道特别好,林青辞很喜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吃越觉得有点头晕。
“你是不是酒量不好?”就在他疑惑的时候,身旁方才那位一直盯着他的年轻男子忽然问。
林青辞点了点头,觉得有些头晕。
“这是酒炊淮白鱼,烈酒腌制的。”姬颂凑过去看了眼被吃了大半的鱼,又靠近林青辞,嗅了嗅,说:“你醉了。”
鼻尖传来一股浓烈的酒香,混合着一股幽远绵长的清香,莫名勾人。
姬颂在心里吐槽,没想到这神,呃,国师大人身上这么香。
林青辞察觉姬颂靠近,微微后仰拉开了距离,同时对自己的酒量很无语。
他前世身体太差,不能吃的东西太多,自然也没有喝过酒,所以不知道自己酒量原来那么差。
前次喝醉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酒量说是一杯倒都算看得起他了。
很快,他的脖颈和手腕都浮上一层浅红,一看就知道是醉了。
姬颂扶了一把要晕的林青辞,他在心里吐槽,这人酒量也太差了吧?
怎么会有人酒量那么差?还这么瘦,他想着又打量了林青辞几眼,哦,还那么白。
姬颂从小在军营长大,见到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就没见过林青辞这样的人。
那么脆弱,娇气。
那么……好看。
姬颂攥住他的手腕,想着想着脸不自觉的红了,问:“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林青辞看着他,没说话。
就在姬颂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皇帝身边的太监李德忠急匆匆的跑过来了。
“小将军,国师大人喝多了。”李德忠想起方才萧至君看到姬颂去扶林青辞时,藏着怒火的眼眸,于是用手臂隔开姬颂,道:“咱家带他下去休息。”
姬颂收回手,下意识的看向高台上的帝王。
然后对上了一双带着冰冷笑意的眼。
姬颂:“……”
怎么觉得,陛下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林青辞晕乎乎的被送走。
沾到了床,倒头就睡。
……
“陛下,国师大人睡着了。”
萧至君往寝殿走去,李德忠跟在他身边为他汇报林青辞的情况。
“以后别让他沾酒了,”萧至君想着他一杯倒,于是说:“身体不好,酒量也不好。”
“罢了,等这件事了结后朕会把他接到宫里来好好养着。”
皇帝的眼睛眯起来,有些愉悦:“摘星楼太冷,他身子骨弱,不适合在那里久住。”
明明是关心的话,李德忠却听得心下一惊。
国师大人看上去不喜欢皇宫,陛下说把他接过来,他肯定不会同意。
那么……陛下其实是想把人囚禁在这深宫里吧?
“是,陛下。”
没人发现,一旁树影婆娑的假山后藏着个瘦小的人影。
是萧倦。
他自然也听到了皇帝的话。
接到宫里好好养着?
他的好父皇把林青辞当什么?
脔宠吗?
萧倦想起了林青辞那张脸,那双金色的,摄人心魄的眼眸,还有那出尘冷漠的气质。
林青辞那样的人,很难和脔宠这个词联系起来。
他看上去像是高山上的雪,不染尘埃,和尘世的欲望没有半点牵连。
何况……
他才是第一个看到林青辞眼睛的人。
林青辞应该属于他。
父皇拥有的太多了。
萧倦看着自己父皇一步步走远的背影,垂下眼眸,眼里杀意更甚。
等人走了,他才悄悄离开。
萧倦走到一处灌木后边,远远地看着宫宴那边传来的笑闹和祝福,一脸向往,乌黑的眼眸里却都是难过和失落。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一脸失魂落魄的离开。
走了没多久,他就察觉身后有人靠近。
萧倦脚步没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萧倦被吓到似的猛地一抖,然后回头,看到一张中年男子的脸。
来人魁梧,脸上一道疤从右边眉骨横穿整张脸,狰狞的疤痕一直延伸到左侧耳边:“三皇子,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萧倦抿着唇瓣,瘦弱的身躯在寒冷的风里有些发抖,他看了眼前人一眼,然后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热闹,没说话,表情有些戒备。
“别怕,臣不是坏人。”姬鹏飞朝他笑,问:“今晚的宫宴怎么不去参加?”
萧倦闻言,眼里闪过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害怕:“父皇见到我会心烦的。”
姬鹏飞见他有些不甘心,又畏畏缩缩的模样,于是说:“殿下是陛下的孩子,身体里流着陛下的血。”
“陛下怎么会厌恶殿下呢?”
“不过,”姬鹏飞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紧了紧:“有些东西,还是要去主动争取。”
萧倦不是傻子,自然听懂了他的话。
只是他却垂下眼眸,抖的更厉害了。
“我,我不敢。”
“殿下想什么呢?陛下的喜欢是要靠争取来的,”姬鹏飞心情似乎很好,话中有话:“您身上留着陛下的血,何必害怕得不到陛下的喜爱?”
“我,我不行,”萧倦推开姬鹏飞的手,然后飞快跑了,跟身后有鬼追一样。
姬鹏飞不徐不疾地说:“殿下,想通了的话可以来找臣。”
萧倦脚步一顿,却没停下,很快就跑不见了人影。
姬鹏飞看着雪地上的脚印,缓缓笑了。
不多时,姬颂走过来,看向他:“爹,你在这干什么?”
他看向地上的脚印:“咦,刚刚谁来过吗?”
“没谁,”姬鹏飞问:“臭小子你过来干什么?”
“哦,这不是陛下去更衣了嘛,宴席上太吵我出来清净清净。”
“爹,你知道国师吗?”姬颂话很多,巴拉巴拉讲个没完:“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他这次居然来参加除夕宴,我听说国师住在摘星楼,摘星楼在山顶,是不是常年下雪啊?”
“难怪国师看上去那么冷漠,被腌入味了吗?”
姬鹏飞一听到他在耳边嗡嗡嗡的念叨个没完就脑壳痛:“行了行了闭嘴吧,一天叽叽喳喳的。”
“快回去吧,陛下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