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卿跟着张会计来到村办时,“张会计,你们商量吧,我和临川到村里转转,可行?”
苏念卿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刚来村里,不太熟悉,想趁现在熟悉下情况。”
“可以,可以。”张会计刚好想去跟那些人说说刚刚苏念卿治伤的情景,“中中中!苏医生想咋转就咋转,这时候活少,只有一小部分在上工,正好看看。”
苏念卿微微颔首,转身牵起临川的手,低声嘱咐:“临川,咱们随意走走。”
临川也知道姑姑是要带自己去找爸妈,刚下山的时候,两人观察过牛棚,里面没人,那就应该是下地干活去了,现在两人可以光明正大来青山坳,肯定要来看看他们的情况。
两人装作很随意地走过村里的每个角落,临川的弹弓在裤腰上晃荡,惊起了屋檐下的麻雀。
苏念卿特意绕开了人多的地方,她的长相太扎眼,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穿过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时,临川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姑姑,你看那边!”
远远的梯田里,四个弯腰劳作的身影在暮色中晃动。
最左边的男人戴着破草帽,裤腿卷得高低不齐,正是苏念卿的父亲苏康明,他正在卖力地除着地上的杂草。
母亲冷秋凝蹲在田埂边,灰白的头发用布条束着,正往竹筐里捡拾杂草。她每直起一次腰,都要扶着后腰缓上半天,苏念卿上次来的时候没有留意到,看样子母亲应该是风湿犯了。
大哥苏明远弓着背也在除草,蓝色的土布褂子被汗水浸得透湿,脊梁骨在衣料下清晰地凸起。
他身旁的嫂子张秀芬挺着个肚子,一下一下地用手拔着地上的草,看着亲人一个个安好,苏念卿就放下心来,记得前世,嫂子是在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在田里干活把孩子摔没了的,算算时间现在就快到那个时间点了,这一世有她在,她一定会保住这个孩子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水壶,那是用军用水壶改的,里面灌着的灵泉水,能强身健体。
“临川,”她蹲下身解开壶绳,将水壶塞进侄子手中,“假装逮蚂蚱打翻了水,把水倒在陶碗里,让爷奶还有你爸妈都喝点,对身体好。”
临川攥着水壶猫腰跑向田垄,苏康明抡起的锄头突然顿在半空,眼尾余光瞥见外孙心里一惊。
冷秋凝扶着后腰直起身子时,正看见临川 “不小心”摔了一跤,水壶里的水洒到了陶碗里。
“你这娃咋毛手毛脚的!”苏明远沉声呵斥,却用脚尖将陶碗往妻子方向拨了拨,他看到临川嘴唇动了动,“姑姑说这水对身体好,你们都要喝。”然后一溜烟跑了。
张秀芬快速端起陶碗喝了一口,身体的疲惫感都消失了,之前觉得坠疼的肚子也没有了疼感,“这......”赶紧递给了冷秋凝,“妈,你嘴唇都干了,喝点水。”
每个人都快速地喝了一口,顿觉身体轻松。
苏康明再弯腰拾锄头时,故意让草帽檐遮住眼睛,他看见女儿站在那棵老槐树后,知道女儿这是真的来青山坳做村医来了。
苏念卿回望了一眼父母的方向,牵着苏临川朝村办走去。
而此时的村办里,张会计正兴奋地对其他村干部说:“你们是没看见,苏医生那手法,简直神了!王老实的腿眼看就要废了,让她一弄,居然给保住了!我看啊,咱们得赶紧把村诊所弄起来,我们村现在也就村东头那间房子能行!” 他越说越激动,旱烟锅子在桌上磕得 “咚咚” 响。
村支书吧嗒着烟袋锅,眯着眼打量张会计:“老张,你可别吹牛皮,那个地方大是大,但现在漏风又漏雨,能当诊所?”
“哎呀,支书,你就放心吧!”张会计拍着胸脯保证,“我都看好了,那里就是房顶有点漏,墙皮掉了些,咱们找几个人糊上窗户,再把墙刷刷,绝对能行!”
“行是行,可药材从哪儿来?”村主任皱着眉头问,“总不能让苏医生空着手给乡亲们看病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张会计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苏医生说了,好多药材后山就有,咱们可以组织人去采。再说了,她自己还带了不少好药呢!”
正说着,苏念卿牵着临川走了进来。张会计连忙站起来,满脸堆笑:“苏医生,你可回来了,我们正商量诊所的事呢!”
苏念卿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桌上的煤油灯,灯光下几个村干部的脸庞显得格外真切。
“村东那个房子当诊所是个好主意,” 她开口道,“只是需要好好收拾一下,把房顶补一下,还要把卫生搞好,不能让乡亲们来看病再染上别的毛病。”
“是是是,苏医生说得对!”村支书连忙应和,“老张,你明天就带人去收拾,一定要打扫得干干净净,不准糊弄!”
“放心吧支书,保证完成任务!”张会计拍着胸脯,三角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苏念卿又接着说:“药材的事,我已经想好了。明天我先列个单子,你们帮忙找些可靠的乡亲,我带他们去后山认药材,以后就可以自己采了。这样既能省点钱,也能保证药材的新鲜,当然,我不会让乡亲们白忙活,采好的药材,我花钱跟乡亲们买。”
“这,这怎么行?”张会计摇了摇头,“苏医生,你给乡亲们看病,怎么能让你付钱买药材。”
“张叔,你这话错了,我手上没药材在哪里不是买,跟乡亲们买是一样的。”
“好,好!” 村干部们纷纷点头,看向苏念卿的目光里充满了敬佩和期待。
“还有,”苏念卿顿了顿,想起了田里的嫂子,“村里有没有快要生产的孕妇?我这里有些滋补的药材,可以给她们补补身体。”
张会计想了想,说:“有,牛棚的张秀芬现在应该是三四个月了吧!还有西头的李兰花,也有几个月了。”
“嗯,”苏念卿点点头,“那后天我去看看她们,另外,各位,因为我这边是兼任两个村的村医,所以是一个村一天,星期一我是安排去采药的,所以如果有紧急的病人需要就医的,就去杨柳树村找我。”苏念卿顿了顿,“在村医诊所没有修好前,能否先找个地方给我。”
村支书吧嗒着烟袋锅,烟油顺着锅嘴滴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临时地方……”
他突然用烟袋锅指向窗外,“村办西头就有间耳房!去年堆化肥用的,现在空着哩!”
“那间屋能行?”村主任挠了挠头,“墙皮都掉光了,窗户纸还是破的。”
张会计突然跳起来,三角眼瞪得溜圆:“我前天还看见保管员往里面塞稻草呢!”
他一拍大腿,“不过离村办近,方便乡亲们找!”
苏念卿走到窗边,只见土坯墙根堆着半人高的化肥袋,破败的窗棂上还挂着去年的红布条。
“打扫干净就行,” 她转身道,“有现成的屋子总比现找强。”
“中!”村支书把烟袋锅往桌上一磕,“老张,你带两个人去扫房,把化肥袋全挪到仓库!再找床木板搭个诊台!”
张会计扛起墙角的扫帚就往外跑,草帽险些撞掉墙上的毛主席画像。
“苏医生您放心,”他隔着窗户喊,“半个时辰准保拾掇利落!”
果然半个小时后,苏念卿摸了摸木板台面,确实纤尘不染。
墙角点着的艾草驱走了化肥味,新糊的窗户纸透进月光,把土墙上的裂缝照得清晰可见。
“挺好,”她打开药箱,“明天找块布把裂缝堵上就行。”
张会计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薄荷:“放窗台上驱蚊!” 他又指了指屋角的瓦罐,“那是刚挑的山泉水,您洗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