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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嘶嚎一声放手,大声说:“疯子!都要寻死了,还发疯!”摘下眼镜在衣服上擦。

“你才疯子!谁寻死了?”菁莪大脑归位,看清眼前人是一个穿烟灰色毛料青年装,戴眼镜的男青年,俊雅白净,斯文秀朗,没有多少被岁月卤过的痕迹,挺有亲和力。

意识到可能误会了,但依旧气势不减地嚷道:“你突然冒出来干什么?吓死我了!”

“谁吓死谁?你哭啊笑啊喊啊嚎啊,还吓死我了呢!又哭着往河里跑,不是寻死是什么?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我不救你谁救你?”

“这么说你是好人?”

“我本来就是好人!”

“是好人你看不见我要洗衣服?”

“我高度近视,怎么能看的见?”

戴上眼镜,看见了水边漂浮着的衣服,笑了,说:“小要饭的还挺讲究,洗吧,洗吧,接着洗。只要不是跳河就行,赶紧洗啊!”

菁莪:“……”

“你杵在这里,我怎么洗?”

“嘁,不就是个裤衩?大老爷们儿,有什么不敢见人的?行行行,我去上头等你。

真不跳河啊?跟你说,生命只有一次,寻短见最没骨气。”

认真看她两眼,觉得不似作假,放了心。

到一旁清水处洗干净手脸,掏出手绢蘸水仔细清理衣服上的泥点子,小声嘀咕:“人不大,怎么就这么狠呢?”

擦干净了,往岸上走,几步后又回头说:“哎,你胳膊上绑了什么东西?刀子吗?绑胳膊上是方便进攻,但进攻一次,你的衣服袖子就废一次,不合适。

绑腿上最好,既隐蔽,又方便在遇到危险时出击。就像刚才,你如果在我抓住你的第一下就出击,我必定被击倒。”

菁莪觉得这人挺有意思,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挨了一顿泥巴,竟然还能反过来教人怎么对付人。

但看看自己破烂的衣袖,又想想刚把衣襟裁成了卫生用品的小褂,心下一片黯然。

仅有的两件衣裳啊,全见了鬼了!心情不爽。

便说:“我都要饭了,你还想让我遭遇多少危险?”

“你,你行!”男青年摇摇头往岸上走了。

菁莪边洗衣服边想,刚才绕圈侦察环境时怎么没看到有人。

难道是因为这人衣服的颜色同石碑相近,被隐身了?

看来以后再侦察环境,一定不能只用眼,还要捡几块土坷垃往里扔一扔,投石问路。

洗完衣服上岸,见这人正一脸惬然地迎风看芦苇,腹诽一句: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人和人活得境界真是不一样,换成我,看的肯定是芦苇丛里有无鸟蛋。

一起往木兰庙里走。

累、饿、肚子疼,菁莪走得脚步虚浮。

男青年看出来了,问一句:“身体不舒服?”

“没有。”菁莪简短地回答,又觉得不管怎样都该谢谢人家的关心,便说:“谢谢你刚才赶去救我。”

男青年呵呵笑了,说:“你不觉得我是多此一举好心办坏事就行。交个朋友吧,认识一下,我姓秦,秦立桓。你呢?”

“小要饭的。”

“什,不是,要饭的怎么了?”

“你愿意和要饭的做朋友?”

“小瞧人了不是?我秦立桓交友何时那么肤浅?再说了,清贫乃革命本色嘛,穷人光荣。”

向她走近几步,依旧笑呵呵的,伸手过来说:

“借我看看你的打狗棒……嘿,别说,还真挺威风!什么木头?还有没有合适的?我也来一根。”

菁莪看出来了,这就是个话痨。说:“花椒木,那边有挺大的一棵树,你去砍吧。”

“真的?好!”秦立桓说着加快脚步,两步后转回,“借我工具使使。”

菁莪不想借,“你没带?”

“我带的工具是刷子和放大镜——”

“我只有一把剪刀。”菁莪加重语气。

秦立桓像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依旧伸着手,菁莪只好摸出剪刀递给他。

秦立桓接过,对着空气咔嚓几下说:“破成这样,快咬合不到一起了。放心,用坏了赔你一把新的!”

这个可以。

菁莪趁这个机会转到庙后,找了个略隐蔽的树杈把衣服晒上,再翻出针线把衣袖缝上。

秦立桓的速度挺快,二十来分钟弄了根形状奇特的回来—— 瘤子疙疙瘩瘩不说,中间还有一段是扁的,乍看跟佛手山药似的。

什么奇特的审美?!

菁莪看两眼收回视线,捡了块破砖头,坐地上给她的金箍棒打磨把手。

秦立桓边给“佛手山药”去枝叶边说话:“你手里拿的是元代的青砖。”

菁莪的手顿了一下,接着打磨—— 别说元代的,就是唐代的,我该用还是要用。

“你身后那通石碑也是元代的,这里本来有唐金元三朝建筑,可惜被毁了,我们是冲着古建来的,现在只能拓两幅碑文回去——”

“你们?”菁莪立刻打断他往四周看,“还有其他人?考古的?”

怎么就喜欢神出鬼没呢?简直防不胜防!

“不然呢?荒郊野外的,难道还能是我一个人?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扛着打狗棒走天涯?”

“金箍棒。”菁莪说。

“瘦小猴大耍金箍棒?挺能!”秦立桓嘁笑一声,接着说:“你还知道考古?上过学?”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是乞丐不能上过学?还是上过学的不能当乞丐?”菁莪反问。

“不不不,没那意思,我只是觉得奇怪。不干考古,我是学建筑的,喜欢古建,这两天不忙,抽空过来看看。

哦,是我喜欢,我朋友学的是桥梁,不懂古建,只对大桥感兴趣,被我打发到旁边村子里买吃的去了。我们现在一个路桥工程上助工,离这儿不是太远。”

原来是大学生啊!还和后世的父亲一个行当,莫名觉得可信度提高了不少。审视他几眼,长长地哦了一声。

“你哦是什么意思?不信?等着,我给看证件!”

秦立桓丢下剪刀摸衣兜,上下六个兜摸一遍,“哎,证件呢?”两眼纳闷,随即一拍脑袋:“对,在我朋友书包里!等他回来我拿给你看。”

又问菁莪:“你呢?报个尊姓大名就这么难?是不是就这附近村子的?不会是和爹妈吵架了偷跑出来的吧?我们能不能到你家借宿?天快黑了,宣纸还没泡,我带的工具也不全,今天拓不成碑。”

“我路过,今天住这里。”菁莪指指破庙,那意思:这地盘我占了,你们别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