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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南风主动给杜燃和杜向龙分别发了信息,想让杜燃领路,一起去找织婆算账,说是算账,他真正想做的是去除身上的山蛩。杜向龙以有事情为由拒绝了,杜燃在杜南风的强烈要求下,无奈选择同意。算账这件事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过,可能谁都不愿意再看到蜘蛛一眼,面对都称不上是“人”的生物,就甘愿吃下哑巴亏。杜燃自然是很不情愿,上次他刚从织婆的控制下逃出来,若不是因为杜南风说他算完账就会回家,他不会答应。

两辆摩托车停在废弃商场外,杜燃领着杜南风走过黏腻的楼洞,走过灰尘如沙子般多的走廊,走下脆得随时可能折断的滚梯,杜燃就送杜南风到这里。一路上,杜燃给杜南风讲了织婆的说话做事风格,告诉他唯一不要做的就是显出自己害怕或是不知所措,很容易被织婆牵着鼻子走。

“你究竟要做什么?”杜燃还是不相信杜南风是要算账,在他的了解中,杜南风做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为了自己。

“你就不要管了。”过河拆桥一样的话,杜南风其实也不想让杜燃再回到这里,母亲死亡的矛头已经转向了父亲,他自然心生一点愧疚,觉得自己以前不该冷落杜燃。

“我们的衣服在外面划破了。”杜燃向蜘蛛人说出了暗号,便推了推杜南风的后背,示意他跟着蜘蛛人走。这里肮脏的环境让在干净房间住了几天的杜南风觉得反胃,像是住了成百上千个单身汉一样,杜南风心里骂道,麦田中的房子好歹还有杜涌和杜向龙会打扫,这个织婆到底是什么妖怪。硬着头皮跟着蜘蛛人在后边走过了箱子围出的路,周围的环境变得十分干净,让他一时间语塞,心里想了想,果然是妖怪的洞穴,外面只是迎合出荒废的样子,里面却做的很干净。再往里,六个蜘蛛女工作在缝纫机前,左排中间的缝纫机空着,杜南风走过时还摆弄了几下。这妖怪更加让人摸不清头脑,这么多漂亮女子被关在这里,手势一致地纺着线,像机器人一样,就是一件衣服也没有织出来。看着最后边的地板连同缝纫机慢慢转到顶,杜南风只觉得这一切是在故弄玄虚,等他回头再看看这里时,才发现每一个女子背部都长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咯哒咯哒的声音从每一具身体里传出,包括带路的蜘蛛人,就像是在磨牙,或是眼珠转动的声音,杜南风打了个激灵,走下了楼梯。

织婆同样是早就预料到了,已经坐在了桌子后,视线先作了“欢迎”:“杜家的儿子,又来了。”

杜南风的脚步放低了,慢慢地走在这间屋子,有些克制地没有大幅度左右转头观察,看着前面诡异地坐着的女人,他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可怕的,上次那么多蜘蛛都没有打过他们,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顺着织婆的目光看去,坐在了她指示的椅子上。

“原来你也住在地下室里。”杜南风开口道,双手还拍了拍扶手,看看有没有灰尘。

“我想你不是来作客的。”织婆没有张嘴,声音像是喇叭一样从身体向四周扩散。

“的确不是。”杜南风抬手向后梳了梳头发。

“你是想说你的手?”

“不愧是织婆,的确像他们说的那样。”

“那你应该知道,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

“血。”杜南风把椅子向织婆那边挪近了些,“不过上次我们已经流了很多血。”

织婆抬手,杜南风的椅子向后倾斜,两根粗壮的蛛丝射来,包裹住他的手腕,细小的蛛丝刺进他的皮肤,他慌乱地试图放平椅子,但自己的身体却毫无力气地飘了起来,就像失重一样,被蛛丝牵扯在椅子上方。几秒钟后,蛛丝从杜南风手腕撤回,杜南风也摔在了椅子上。

“那只蜘蛛,那天他的消化不太好,一些胃酸吐到了你身上,”织婆向杜南风解释,“正是那胃酸消化掉了山蛩。”

“它们是被吃掉了?”杜南风有些接受不了这个解释,他身上的其他山蛩也统一地传达给他反感的讯号,“那其他山蛩,也能这样消失吗?”其他山蛩再次传来莫名害怕的感觉。

“他的肚子没有不舒服。”

“什么?”杜南风一开始没有理解织婆的话,尴尬地张了一会嘴,想明白了织婆的意思,继续问,“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织婆将桌面上的一件米黄色的衣服铺平,拉开抽屉,里面排满了各色的线卷,她抽出一根红色的线。织婆的注意力不再放在杜南风身上,暗示着“逐客”的意思。

“你上次派了那么多蜘蛛,就不怕我们......报复你吗?他们可是被打得落花流水!”杜南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拍在桌子上。

织婆将衣服向后拽了一下,红线像有针指引一样在衣服面料上穿梭,她不紧不慢地说,“你觉得我除不掉你们?只不过是因为我还让你们活着。”

织婆那次已经想要除掉他们一次,想要留下杜燃作为“血罐子”,但那次的失败,她只能以神的旨意来解释。她还不想杀掉他们,一方面,她还需要他们的血液生存,杜家人是那赤毒承载的根源,她并不想做杀鸡取卵的事情。另一方面,她不想再让那片土地沾染上赤毒,这也是调查了那位神许久决定的。再一方面,“时机”未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杜南风见织婆自顾自地缝着衣服,说的话语气还很冲,有些气愤。

“你们活着,你们有利,对我也有利,清楚了吗?”织婆一字一句咬得很细。

“活着?还不如不活着!难道你喜欢这样活着?”杜南风似乎永远也抓不住重点,但他的话倒令织婆的红线停住了。

织婆怎么会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说到底还是她的那份信念支撑着她,而眼前的杜南风说话莽撞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一个人,“你跟我那儿子挺像......”

“你儿子?”杜南风打断道,“不会是哪一只蜘蛛,我们当时可不知道。”

“哈,”织婆笑了一下,红线继续穿梭起来,“他早就去世了,他是正常的人。人活着不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就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但当他们都没有了时,你还是要活着。如果你真的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去做了,那么你一定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因为前者代表了你已经放弃了未来,已经走到头了,后者代表了你已经在改变了,你想要改变一些事情。”

杜南风一头雾水地听着织婆的话,听到“改变”二字时,他似乎听懂一些,“我想要改变我的外表。”

“我不是指这样肤浅的事情。”

“这叫肤浅?”

“改变,代表有些事情还没到结局。”

杜南风再往前想了想,他来到城市中的目的是找到杜恩,而现在却被说服来改变外表,“我......你认识......”他不知道如何表达,忽然间他想到织婆刚才说想要除掉他们的话,“是不是你......杀掉了杜恩?为了他的血?”

说出那句他不敢肯定的话时,杜南风脑子里闪过杜恩失踪那天的情形,又想了想杜恩的样子,他白净的脸让他想象不出被人伤害的样子。他的瞳孔颤抖地看着织婆惨白的脸,眼前同时浮现出杜恩的脸,在反光的窗子前,在浴室的镜子前,隔着热气的桌子上,露出一半藏在门框后,像阳光一样在麦田中。他知道“阳光”用在杜恩身上绝对是一个褒义词,他视杜恩为他的希望。当这希望像鱼缸的灯光氧气一样毫无预兆地断了电,即使他告诉自己在向前走,在向上走,但却是在沉入深渊,就快要难以呼吸。织婆冰冷的语气和面容,让他知道了深渊就是他未曾体验过的寒冬,每一次喘息都感觉喉咙要被刺穿,连眼球都会被冰冻的程度。杜南风想起杜恩曾经问他什么是死亡,他回答,死亡就是麦子成熟了又枯萎。杜恩说,它们还会再长出来。杜南风沉默了,麦子还会再生,人死了如何再生?什么是死亡?他没想到杜恩会先他一步,就这样简单地不见了,没有任何复杂的答案。在反光的窗子前,他看见了杜恩被强光灼烧的样子;在浴室的镜子前,他看见了杜恩被水淹没的样子;在热气的桌子上,他看见了杜恩被食物呛到的样子;在门框后,他看见了地下室倒塌,压倒杜恩的样子;在麦田中,他看见了杜恩被山蛩拖入地下的样子。就这样简单,就这样突然,这就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