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琴和住持见状,也跟着坐了下来。
然而,地面的晃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又一波汹涌的地浪袭来,周大庆的身体向后仰去,眼看就要摔倒。
他连忙伸出双手撑住地面,上半身向前匍匐下去,同时大声喊道:“趴下趴下!”
周雪琴和住持听到周大庆的呼喊,立刻学着他的样子,趴在了地上。
地浪一波接着一波地袭来,他们明显感觉到腹部的地面像波浪一样起伏,天空中传来各种奇怪的响声,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一向斯文的周大庆也顾不得形象了,他忍不住骂道:“妈哟!狗子的好凶哦!老子趴倒总不得摇倒!”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如同万炮齐鸣,震耳欲聋。
“哪里在放礼花?好像几万个一起放?”周雪琴疑惑地问道。
周大庆和住持趴在地上,相互对望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花云村的方向。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将头垂在地上,不再说话。
大地颤抖了大约二十秒后,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周大庆率先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双腿仍然有些发软,摇晃了几下才站稳。
他回头望了一眼石鼓寺,寺庙的房屋竟然完好无损,屹立不倒。
周雪琴和住持也慢慢地站了起来,他们也回头看了看石鼓寺,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寺庙外传来,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周大庆、周雪琴和住持三人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跑出石鼓寺的大门。
寺庙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哭声震天,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和绝望的气息。
周大庆仔细一听,从附近的哭喊声中听出,村民的房屋几乎全部倒塌,不少人被砸死在了废墟之下。
他顾不得多想,立刻跑到人群中,查看伤员的情况。
他看到一个村民腿部鲜血直流,连忙招呼住持和周雪琴过来帮忙。
周大庆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伤势,发现村民的腿骨骨折,便用木板和布条做了简单的固定。
越来越多的无家可归的村民聚集到石鼓寺,他们身上带着伤,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无助。
断电了,手机也没有信号,与外界的联系完全中断。
通往南边、东边和西边的道路都被倒塌的山体和房屋堵塞,只有通往北方外省的道路还能勉强通行。
接下来的三天里,陆陆续续有更多的村民来到石鼓寺避难。
周大庆和周雪琴忙着为伤员清理伤口、包扎,但他们随身携带的药品有限,很快就不够用了。
所有的人都紧紧地聚集在石鼓寺,不愿离开,即使是伤员也不愿意离开半步。
在他们看来,石鼓寺是这片灾难中的唯一净土,是能够保住性命的地方。
他们相信石鼓寺是洞天福地,是菩萨保佑的地方,他们惊恐而脆弱的心灵,只求能够在石鼓寺这里得到稍稍抚慰。
在石鼓寺外放眼望去,周围的房屋如同多米诺骨牌般,一座接着一座倒塌,夷为平地。
就连远处的,一向被认为坚固无比的酒厂厂房,也未能幸免于难,只剩下残垣断壁,一片狼藉。
酒厂的工人,曾经熙熙攘攘,如今却寥寥无几,只有极少数人侥幸逃生。
周雪琴心急如焚,抓住一个从酒厂逃出来的工人,焦急地询问姐夫王建国的下落。
工人脸色苍白,惊魂未定,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当时惊心动魄的场景:
酒厂的汽车队停车场位于山脚下,地震发生时,汽车队的工人们刚坐上汽车,准备发动引擎离开,山体便开始剧烈震动,随即垮塌下来。
巨大的山石如同倾盆而下的暴雨,瞬间将停车场掩埋。
一些工人眼疾手快,从车上跳下来,拼命地向前奔跑,但仅仅跑出几步,就被滚落的山石击中,掩埋在厚厚的土石之下。
只有少数反应迅速,逃离了厂区的工人,才得以幸免于难。
小霞听到这些,心中猛地一沉,一股揪心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那,表哥和庆哥呢?”
周雪琴哽咽着,停住了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小霞瞬间明白了,泪水夺眶而出,哭喊着:
“表哥!庆哥!一别十三年,我以为这次回来能够见到你们,没想到十三年前的那一别,竟是永别!”
“爷爷奶奶!表哥庆哥!对不起!我不是不回来,我是找不到家了呀!”
她用手捂住双眼,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
十三年来,她一直生活在对亲人的思念之中,如今却得知他们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这种打击让她痛不欲生。
看到小霞如此悲伤,周大庆连忙安慰道:
“小霞姑娘!你的眼睛需要保护!你不能太过伤悲了!你还想不想恢复视力?!”
他深知小霞的眼睛刚刚才做过一次针灸,情绪波动过大可能会影响恢复。
李改灯看到小霞痛苦的表情,心疼不已,便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膀,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马满圈也在一旁不停地劝慰道:“姐姐别哭!医生让你别哭。”他虽然有点懵懂,但也感受到了小霞的悲伤。
周雪琴内心的煎熬远比小霞强烈。
那天,中午她还兴高采烈地陪着周大庆去石鼓寺,为住持进行针灸治疗。
那时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香,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
谁料想,仅仅过了片刻,灾难就突如其来。
大地剧烈颤抖,房屋倒塌,山石崩裂,世界仿佛在瞬间倾覆。
接下来的几天,石鼓寺涌入了大量的伤员,他们痛苦的呻吟和惊恐的讲述,让周雪琴的心一直悬着。
她不断地从伤员口中打听着花云村的消息,却又害怕听到任何坏消息。
家乡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浮现:
父母慈祥的笑容,炊烟袅袅升起的村庄,还有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她默默祈祷着,希望父母能够平安无事。
然而,残酷的现实终究击碎了她的希望。
就在今天晚上,一个名叫周大松的伤员,告诉周雪琴,他是花云村三队全队唯一的幸存者。
花云村一队二队三队,三个生产队,所有的房屋和村民,都被埋在了废墟之下,深不见底,根本无法挖掘。
听到这个噩耗,周雪琴如遭雷击,泪水决堤而出。
她哭喊着要回家,要去看望父母,哪怕只是最后一眼。
周大松无力地摇了摇头,哽咽着说:
“哪里还有家啊!一切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