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所言极是!此乃天佑大宋,是官家仁德治国的明证啊!”一个文官抢着说道。
“非也非也,”另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御史反驳道,“此物坚不可摧,正象征着官家固若金汤的江山社稷!”
“依微臣看,这墙能挡住无坚不摧的‘钻龙矢’,不正寓意着在官家的圣明领导下,一切奸邪都将被拒之门外,无法动摇国本吗?”
“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
而最先反应过来的,除了蔡京,还有枢密使童贯。
这位沙场宿将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后,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就只剩下了燃烧的火焰。
他没有像文官那样引经据典,而是用一种近乎嘶哑的,却力道万钧的声音吼道:“官家!此物,于我大宋军伍而言,无异于再造干坤!”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台前,与蔡京并肩而立,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堵墙,又转向赵佶,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臣请旨!请驸马爷将此物配方上呈!若我大宋边关所有城寨、关隘,皆用此物修筑,莫说辽人,便是天兵天将下凡,也休想踏破我大宋一寸疆土!”
童贯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武将的心头。
他们不像文官想得那么虚,他们想的,是血淋淋的战场。
雁门关、居庸关、山海关……一个个边关重镇的名字在他们脑海中闪过。
如果这些地方都换上这种墙,那得少死多少将士?那将是怎样一道让所有敌人绝望的钢铁长城?
一瞬间,所有武将的目光都变了。他们看向陈森,那眼神,不再是审视、怀疑,而是混杂着敬畏、狂热,甚至是一丝恳求。
这个平日里被他们视作靠女人上位的“文弱”驸马,此刻在他们眼中,比十万精兵还要宝贵。
赵佶听着童贯的话,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
开疆拓土,镇压四夷,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功绩。他仿佛已经看到,一座座坚不可摧的雄关拔地而起,大宋的旌旗在边关上空猎猎作响,万国来朝,四海宾服。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佶再也忍不住,发出了畅快淋漓的大笑。笑声在整个校场上空回荡,驱散了最后一点惊疑,只剩下君临天下的豪情。
他从龙椅上站起,亲自走下观礼台,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那堵墙,走向那个一直沉默着的年轻人。
文武百官,包括蔡京和童贯,都屏住呼吸,紧随其后。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赵佶走到墙边,伸出手,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轻轻触摸着墙体。墙面粗糙,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除了那个拳头大的坑洞,再无半点损伤。
他低头,看着那支曾被他寄予厚望,此刻却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钻龙矢”,箭簇已经完全崩毁,变形,丑陋不堪。
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与掌控感涌上心头。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了陈森身上。
此刻的陈森,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于他而言,不过是乡间顽童放了个二踢脚。
赵佶看着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欣赏,有赞叹,有惊奇,也有一丝深藏的忌惮。但他最终将所有情绪都化作了龙颜大悦的笑容。
“驸马。”
“臣在。”陈森微微躬身。
“此物,叫什么名字?”赵佶的声音温和了许多。
“回官家,此物尚无名。”
“无名?”赵佶抚须沉吟,随即眼睛一亮,“既是天赐祥瑞,坚不可摧,便叫它‘神臂石’,如何?”
“官家圣明!”蔡京立刻跟上,“神臂弩乃我大宋利器,此物以‘神臂’为名,又坚如磐石,正合其意!”
“官家文采盖世,此名绝妙!”
“神臂石……好名字!”
马屁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没人觉得违和。
陈森心里翻了个白眼,水泥就水泥,叫什么神臂石。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躬身道:“全凭官家做主。”
这副宠辱不惊的态度,让赵佶愈发满意。
他拍了拍陈森的肩膀,力道不轻,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亲近:
“好!好!好!你为我大宋立下不世之功,朕,不能不赏!说吧,朕的驸马,你想要什么赏赐?”
万众瞩目之下,赏赐这个词,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层层涟漪。
文官们心思活络起来。封侯?拜相?还是掌管一司一监,成为朝堂新贵?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这个年轻人一步登天。
武将们则想得更直接。若能得此神物,何愁边功不立?驸马若是开口,他们不介意联名上奏,为他请一个大大的军功!
然而,陈森的反应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他没有狂喜,没有激动,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他只是再次躬身,声音平稳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启禀官家,为大宋效力,乃是臣的本分。臣身为皇家人,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理所应当,不敢求赏。”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蔡京微微眯起了眼,一丝精光在眼底一闪而逝。这驸马,倒是有趣,是真心淡泊,还是欲擒故纵?
童贯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则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许。好小子!不贪功,不自傲,有风骨!比朝堂上那些只知争权夺利的软骨头强多了!
武将们更是心生好感。他们最敬佩的就是这种有真本事却不居功的人。一时间,他们看陈森的眼神里,那份狂热又多了几分真切的敬重。
赵佶也愣住了。
他设想过陈森会要官,会要钱,会要爵位,却唯独没想过,他会拒绝。
这让他龙颜大悦之余,又生出几分皇帝不容置疑的威严。朕要赏你,你怎能不要?这岂不是在驳朕的面子?
“说得好!说得好一个‘理所应当’!”赵佶先是赞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面容一肃,
“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乃立国之本!朕金口玉言,说要赏你,又岂能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