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十一月裹挟着伶仃洋的海雾，清冽中透着咸湿的温润。酒红色宝马323i在飞鹅山道盘桓而上，引擎低吟如大提琴，轮胎碾过榄仁叶，碎金般的声响混着海风灌进车窗。
张国容左手搭在方向盘上，绛红色真皮座椅衬得他月白衬衫愈发亮洁，侧脸线条在后视镜里被海雾洇得柔和。他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的江雪珑，她手里拿了一堆户型图正在研究。
“江老师研究完毕了吗？我们去看哪几套？”张国容嘴角上扬。
江雪珑从一叠户型图中抽出来一张：“就去这一套吧，其他的不必看了。如果这套实地看了不行，我们就换个山头。”
“听你的～”张国容瞄了眼她递过来的户型图上的编号，方向盘一打，便拐向半山的岔路。
铁艺大门在轮胎碾过碎石的轻响中缓缓拉开，午后阳光正将飞鹅山棱线镀成鎏金，米白色独栋隐在层层叠叠的榄仁树影里，三层楼体如方糖浸在绿釉中，弧形泳池水面倒映着碎金般的光斑。
中介踩着鳄鱼皮皮鞋迎上来，擦得锃亮的鞋尖在地砖上踩出脆响：“张生，江小姐！这栋楼是飞鹅山少有的靠山正面朝海格局，最是招财！”
他手指朝窗外飞鹅山与海面比划：“张生您看这后山——飞鹅山植被多茂密，像个天然屏风挡在屋后，这在咱们行话里叫「玄武靠山」，就好比您在歌坛有贵人撑腰，根基稳当！前头朝维多利亚港那片海就更讲究了，海水天天潮起潮落，这是「朱雀活水」，您想啊，财气就跟这海浪似的，一波波往家里涌！”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不是我夸这房，您瞧这山跟海的位置，刚好形成「左青龙右白虎」的环抱格局，藏风聚气不说，上个月原房主刚靠这风水赚了好一笔，现在已经移民美国了！您二位要是住进来，别说金曲奖了，以后开演唱会都跟这海水似的，场场爆满财路通啊！”
江雪珑忍住笑意，并没有指出他话里的错误，独自在楼下花园走了一圈，然后看向他：“带我们进去看看？”
中介立马点头哈腰在前面带路：“一楼挑高三米六，有客厅，餐厅，厨房，厕所。空间大，全幅落地窗，虽然是一楼，采光也很足。”
他快步走到落地窗前哗啦推开玻璃门，泳池水汽混着海风灌进来：“您看这客厅跟泳池就隔层玻璃，晚上开个派对把窗帘一拉，水下彩灯一亮，跟兰桂坊夜总会似的！”
他又指着餐厅天花板：“原房主特意装了意大利水晶灯，吃饭时灯光映在泳池水面上，跟星星掉盘子里似的。”他看向张国容，“到时候您在沙发上抽着烟看电视，扭头就能看见江小姐在泳池里泡水，这叫「烟火气接水气」，旺夫又旺财！”
张国容挑了挑眉，凑到江雪珑耳边悄悄说：“他瞎说了半天就这句最靠谱，这个「烟火气接水气」的画面，已经让我心动了。”
江雪珑趁中介不注意，一巴掌拍在张国容屁股上，在他耳边轻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画面。”
中介跟打了鸡血似的，全身上下盎然着今日非把这对明星情侣拿下的劲头，用了十二分努力，完全没注意到两人在背后的小动作。他突然蹲下敲了敲地板：“这可是西班牙进口大理石，防滑还吸潮，就算刚从泳池进来踩得湿漉漉，都不会打滑——江小姐以后怀孕了也完全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张国容眼睛一亮，又悄悄凑过来：“这个中介真不错，我中意他。”
江雪珑瞥了他一眼，打趣道：“那你跟他过吧。”
中介这时转过身来：“我带二位上楼看看？”他指着厨房旁边的电梯说，“电梯井现在是从一楼通三楼，地下是有空间的，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可以向下拓出负一层。”他又指着餐厅旁边的楼梯说，“我们也可以从楼梯上去，二位想怎么走？”
“走楼梯吧。”江雪珑说。
三人顺着楼梯来到二楼。
“二楼是主卧和衣帽间打通了，面积很大，足以容纳二位的各种演出服。衣帽间旁边是主卧的厕所带浴室。”
他带路来到浴室，手舞足蹈地拉开浴室百叶窗，海风吹得窗帘哗啦啦响：“您瞧这扇落地窗！特意做了三层中空玻璃，从外头看就是面镜子，里面看出去比电影院银幕还清楚，半夜泡着澡看货轮过鲤鱼门，要多解压有多解压！”
他手指在浴缸边缘敲得哒哒响：“这可是意大利火山石凿的浴缸，保温效果绝了，泡两个小时水都不带凉的，原房主说用这石头泡澡能吸走晦气，您看这纹路，像不像海浪？”
他突然大手朝窗外一挥：“最关键是这方位！浴室窗户朝东南，正好对着海面上的「文笔峰」，江小姐不是自己写歌吗？您二位边泡澡边看海景，这叫「文运财运双入堂」，下次拿奖说不定就跟这泡澡水似的，说来就来！”
他又拿起墙角的黄铜花洒：“这可是英国皇室同款，带六种出水模式，江小姐您想啊，早上边冲澡边看日出，阳光洒在海面上，就像在给您镶金边啊！”
他边说边偷瞄二人表情，正好撞见江雪珑面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我们再去三楼看看？”
“好好好！”中介带着二人来到三楼。
“三楼有三间卧室，带一个大露台。”他三步并作两步抢到露台门口，猛地推开玻璃门让海风灌进来：“您瞧这露台！足足600尺巴西花梨木地板，原房主特意算过方位——朝东南巽卦位，二位若是在这里摆一架三角钢琴正好应了「琴鸣引财」！
他手指戳向海面远处：“看到那两座小岛没？风水师说叫「双狮守珠」，二位晚上在这儿练歌，海浪声都跟合声似的，保准下张专辑继续拿钻石！”
他转身指向卧室：“这间朝东的做书房最合适，窗户正对着飞鹅山的文昌石，江小姐写歌时抬眼就能见，灵感跟喷泉似的！”
他飞奔向另一侧：“另外两间卧室更是讲究——左间带「青龙窗」朝海，右间有「白虎门」靠山，生儿子住左间，女儿住右间，正好凑个「龙虎护宅」，将来孩子不是拿游泳冠军就是当歌星！”
他又指着露台角落拍了拍脑门：“差点忘了！您看这排水口都雕着鲤鱼花纹，下雨时水流成串，这叫「九鱼聚宝」，比请十个风水师摆阵都灵！”
张国容凑了过来，悄悄问：“他说的有板有眼的，这里面有三分真话吗？”
江雪珑唇边漾开一抹浅笑，低声道：“一分都没有，全是卖房话术，信了算你天真。”
“不过我觉得至少他有一点说得对。”他忽然倾身过来，“生一儿一女凑个「好」。”
江雪珑手肘轻戳他腹部：“你自己生～”
“二位觉得这房子怎么样？”中介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眼角的褶子都透着殷勤，“月租的话是三年一签，如果二位想要直接买下，全款付清有折扣！”
江雪珑踩着高跟鞋走向露台，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清脆利落。她站定在栏杆边，缓缓闭上眼。说来奇怪，当她闭眼的刹那，头顶流云突然翻涌如浪，一阵强风凭空而起，将她的发丝吹得肆意飞扬，衣袂也猎猎作响，她却神色沉静，仿佛空气中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风里裹挟的气流、隐于无形的磁场、天地间流转的能量，如细密的蛛网从她周身掠过，被她一丝一缕精准捕捉，在心底织成清晰的脉络。
待风势渐缓，云卷云舒归于平和，她才缓缓睁开眼，眸光清亮如洗。
谁说看风水是用眼睛看的？谁说定乾坤是用罗盘定的？风水二字，本就是天地间气场的流动、能量的更迭。她往这露台上一站，便如阵法有了阵眼，天地能量随之牵动，是吉是凶、是好是坏，早已了然于胸。
她转身走向张国容，脚步轻缓，到他面前时微微踮脚，温热的气息落在他耳边：“房子不错，你若喜欢，便可以谈谈价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