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姜婵就在田边最显眼的地方,当着几个路过的外门杂役的面,开始“配药”。
她找了几种味道特别冲、长得还有点像苦艾的杂草,一股脑塞进石臼里,抡起石杵哐哐哐一顿猛砸!
绿色的草汁溅得到处都是,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又酸又涩又臭的怪味儿,比原先的苦艾硫磺水更冲鼻子!
“哎哟,白师妹,你这又捣鼓啥呢?味儿这么大!”一个路过的杂役捏着鼻子问。
“没啥!刚琢磨的点驱虫新方子!”姜婵故意大声说,手上的劲儿更大了,“试试管不管用!熏死那些不长眼的虫子!”
她把这黏糊糊、味道刺鼻的“假农药”装进木桶里,又故意在傍晚时分,拎到这桶“假药水”,在田边靠近林子的地方,象征性地往几棵草上泼了点。那股浓烈的怪味儿,顺着风能飘出老远。
李小猴蹲在林子边上看得清楚:“嘿!师妹你这招高!林婉清那个跟班,就躲在后头树丛里看呢!捂着鼻子,脸都皱成一团了!”
姜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她们以为这就是“秘方”,又臭又没用!
另一边,她把真正用来防治铁甲虫的含硫矿石粉,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几株精心优选出来、留作种子的健壮母株,也被她偷偷移栽到了药田最偏僻、最不起眼的一块地方,还用杂草做了伪装。记录产量数据的竹片本子,更是被她藏在了窝棚顶上的茅草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
凝露草进入了最关键的生长后期。
姜婵田里的景象,几乎成了整个丙区杂役田的奇观!
那一株株凝露草,根茎粗壮得像小树苗,深绿色的叶片又厚又大,边缘还带着点油亮的蜡质。
最惊人的是叶片背面凝结的露珠,不再是以前那种小米粒似的、稀稀拉拉的小水珠,而是一颗颗饱满浑圆、黄豆大小、晶莹剔透的“大珍珠”!
密密麻麻地挂在叶脉上,沉甸甸地把叶子都压弯了腰!阳光一照,整片田里都像是洒满了细碎的银珠子,晃得人眼晕。
王老七、李小猴、赵大娘的田里虽然比不上姜婵,但比起往年也好太多了!
秆子粗了,叶子多了,露珠也密实了不少。三个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干活更有劲儿了,时不时就凑到姜婵田边,看着那丰收在望的景象,眼里全是光。
“白师妹!成了!真成了!”李小猴激动得直搓手。
“这……这产量,怕是要吓死周扒皮!”王老七咧着嘴傻笑。
赵大娘没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姜婵的肩膀,眼睛里全是欣慰和感激。
姜婵心里也像揣了个小火炉,暖烘烘的。她开始整理考核用的东西。找了几块相对平滑的竹片,把几个月来的记录仔细誊抄:哪天堆的肥,用了什么料,翻了几次;哪天喷的药,针对什么虫;哪几株是优选的母株,长势如何;哪天浇的水……
还有最重要的——每天观察到的植株高度、叶片数量、露珠密度变化……一笔一划,记得清清楚楚。
同时,她把系统给的那套《基础农学知识库》里,最适合这个世界、最适合凝露草的部分,结合自己这几个月的实践经验,仔仔细细梳理出来。
用最直白、最简单的大白话,把堆肥怎么做、怎么选好种子、几种常见虫子怎么用土法子对付,都写了下来。这是她准备传给王老七他们的《白氏高效灵植培植法》。
考核前一天傍晚。
姜婵站在田埂上,看着这片曾经让她绝望的黄土地。
晚风吹过,饱满的凝露草叶子沙沙作响,露珠在夕阳下折射出温暖的金红色光芒,像是一片小小的金色海洋。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特有的清香,混着泥土的芬芳。
丰收在望。
三个月的心血,无数的汗水,还有那份不屈的坚持,终于要迎来检验的时刻了。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满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转身准备回窝棚休息。明天,将是决定命运的一天。
考核当日,天还没亮透。
姜婵就起来了。她叫上王老七、李小猴和赵大娘,带上准备好的竹筐和采药的小镰刀,顶着清晨微凉的雾气,满怀期待地走向她的丙七十三号药田。
王老七还在兴奋地念叨着,“白师妹,俺昨晚梦见咱们采的草堆成了小山!周扒皮那脸拉得老长……”
李小猴也嘿嘿笑着:“嘿嘿,我也梦见了!这回咱可要扬眉吐气了……”
赵大娘脸上也带着笑意,脚步轻快。
然而,当他们拐过最后一个弯,田地清晰地出现在视线里时——
所有的笑容,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兴奋,瞬间冻结在脸上!
李小猴手里的竹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王老七张着嘴,眼睛瞪得老大,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赵大娘倒吸一口凉气,身体晃了晃,死死抓住了旁边一棵小树。
姜婵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
眼前哪里还有昨晚那欣欣向荣的景象。
只见整片药田,如同被一群狂暴的野猪狠狠蹂躏过!
田埂被踩得稀烂。
大量已经成熟、颗粒饱满、凝结着大颗露珠的凝露草穗子,被硬生生折断、扭断!像垃圾一样丢弃在泥地里,沾满了污泥!那些粗壮的茎秆也被踩踏得东倒西歪,叶片破碎不堪。
最刺眼的是田地的中心位置!
那几株被她精心挑选出来、作为“种子选手”重点培育、长得最健壮最高大的最优母株……被人连根拔起!根须裸露在外面,沾着新鲜的泥土,茎秆断裂,叶片被撕扯得粉碎,饱满的穗子更是被踩踏碾压成了一滩绿色的烂泥,和泥土混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一片狼藉!触目惊心!
丰收的希望,在黎明前被彻底碾碎!
只剩下满地的残骸和脚印!
“不……不!”王老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噗通一声跪倒在泥地里,颤抖着抓起一把被踩烂的草穗。
李小猴眼睛都红了,像头被激怒的小兽,在田埂边疯了似的转圈,寻找着凶手的痕迹。
赵大娘死死咬着嘴唇,眼眶发红,扶着树的手青筋暴起。
姜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清晨的雾气打湿了她的鬓角,冰冷刺骨。她看着这片被彻底摧毁的心血,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刺骨的疼痛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她的目光像冰锥一样扫过狼藉的现场。突然,她瞳孔猛地一缩!
在靠近田边、被踩得最乱的一片泥地里,半掩盖着一小块巴掌大小的、浅青色的布料碎片!那颜色……那质地……正是青岚宗内门弟子的制式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