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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缔约·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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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白的光从整面落地窗泼进来,将“贺兰资本”顶层会议室切割得棱角分明。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雪茄残留的木质尾调,还有更昂贵的、属于权力的沉默。

田翠的指尖落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纸张细腻挺括,边缘锋利得能割伤皮肤。标题是加粗的印刷体:《贺兰-田氏战略联姻协议暨保密附属条款》。一行行冰冷的条款在视网膜上爬行,最终钉死在那个触目惊心的违约代价上:

“乙方(田翠)若主动泄露本协议真实内容及婚姻状态,甲方(贺兰敏)有权即刻公开附件七所涉全部材料。”

附件七——田翠不用翻看也知道那是什么。养父田国富当年为了攀附贺兰家这棵大树,向关键人物行贿的铁证。几张模糊却足够致命的照片,几份经不起推敲的转账记录。那是悬在田家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如今成了锁住她咽喉的绞索。

“田律师,”一道低沉平缓的嗓音切开了凝滞的空气,像冰刀划过玻璃,“对自己的专业领域,也有阅读障碍?”

田翠抬眼。长桌尽头的男人陷在宽大的高背椅里,姿态松弛,甚至称得上慵懒。纯黑的手工西装妥帖地包裹着宽肩窄腰,一丝褶皱也无。晨光勾勒出他深邃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缺乏温度的直线。唯独那双眼睛,像两口淬了寒冰的古井,此刻正毫无波澜地注视着她,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令人不适的嘲弄。

他是贺兰敏。这场交易中,她名义上的丈夫,实质上的典狱长。

“阅读障碍没有,”田翠收回目光,指尖在乙方签名处悬停,语气同样平静无波,“只是好奇,贺兰先生花了多少钱,才让我的好父亲签了这份卖女协议?”

贺兰敏唇角极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某种捕食者对猎物挣扎的漠然欣赏。“田小姐言重了。互利互惠而已。田氏需要贺兰在东南亚基建项目的准入资格,贺兰也需要田氏在地产界的招牌,稳定某些……躁动的投资人情绪。”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十指交叉,目光锐利如刀锋,“至于你,田翠,我需要一个足够聪明、足够漂亮、也足够‘听话’的花瓶夫人,在人前演好这场戏。为期,”他顿了顿,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田翠放在桌边的丝绒戒指盒,“365天。”

田翠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打开戒指盒。铂金戒圈设计极简,主钻是一颗切割完美的蓝钻,流光溢彩,冰冷坚硬。她拿起戒指,指腹下意识地摩挲过戒圈内侧。一道细微却清晰的刻痕烙印在皮肤上。她将戒指举到眼前,对着刺目的光线。

365。

三个冰冷的阿拉伯数字,被激光精准地刻在内壁。像一道倒计时的符咒,一个无声的、滴答作响的丧钟。每一天,都在提醒她这场婚姻的虚伪与期限。每一天,都是刑期。

“真贴心。”田翠扯了扯嘴角,将戒指套进左手无名指。尺寸严丝合缝,如同量身定做的枷锁。冰凉的金属紧贴着皮肤,那刻痕的存在感异常清晰。她拿起笔,不再犹豫,在乙方签名处落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某种仪式终结的哀鸣。“365天,贺兰先生。希望到时,你我都能全身而退。”

贺兰敏看着她签下名字,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压迫感。“全身而退?”他绕过宽大的会议桌,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场。修长的手指伸过来,并非触碰她,而是用指背极其轻佻地拂过她无名指上那枚崭新的蓝钻戒指,冰凉的触感激起田翠皮肤一阵细微的战栗。

“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退路了,田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一字一句敲进她耳膜,“记住你的身份,贺兰夫人。也记住,”他俯身,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呼出的气息也是冷的,“这栋房子里,只有一处地方对你而言是禁区——我的书房。任何未经允许的踏足,都将被视为对协议的严重挑衅。后果……”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她瞬间绷紧的下颌线,“你不会想尝试。”

田翠猛地侧开一步,拉开那令人窒息的距离,挺直脊背,毫不退让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贺兰先生放心,我对窥探您的秘密毫无兴趣。只要您也记得,管好您自己的手脚,别越界。”

贺兰敏直起身,唇角那点嘲讽的弧度又出现了。“当然。”他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门口,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和一句命令,“晚上搬过来。管家会处理。”

厚重的实木门无声合拢,将田翠独自留在那片冰冷的、弥漫着雪茄和权力气息的空间里。窗外,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城市的天际线,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似乎随时要倾盆而下。她低头,看着无名指上那枚光芒流转、却又重逾千斤的戒指,指尖再次抚过戒圈内侧那道清晰的刻痕。

365。

第一天的刑期,开始了。

傍晚时分,当田翠拖着简单的行李踏入贺兰敏位于半山云顶的私人别墅时,豆大的雨点终于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顷刻间连成一片狂暴的雨幕,猛烈地冲刷着巨大的落地窗,将外面的世界扭曲成一片模糊晃动的光影。别墅内部空间极大,极简的现代主义风格,黑、白、灰的色调主宰一切,线条冷硬,昂贵的艺术品沉默地陈列着,像一座华丽而缺乏生气的冰窟。空气中弥漫着新家具特有的、混合了昂贵木材和皮革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贺兰敏的冷冽雪松气息。

管家是一位面容刻板、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姓陈,行动利落无声,像一道移动的影子。他简洁高效地交代了田翠卧室的位置、公共区域的使用规则,以及再次强调了那个禁忌之地——“先生的书房在三楼东侧尽头,任何时间,未经先生允许,请夫人务必远离。”他的语气平板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田翠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西侧,与贺兰敏位于三楼的主卧遥遥相隔。房间宽敞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雾气弥漫的山景和狂暴的雨幕。她无心欣赏,将行李简单归置后,一种强烈的、被监视的束缚感让她坐立难安。这栋房子像一个巨大的金丝牢笼,而她就是那只被强行塞进来的鸟。

她走出房间,沿着冷色调的走廊漫无目的地走着。巨大的别墅在暴雨的冲刷下显得异常空旷寂静,只有雨点敲打玻璃的单调噪音在回响。她的脚步停在了一间虚掩着门的房间外。里面透出暖黄色的柔和光线,与别墅整体的冷硬格格不入。

那是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复古的起居室,或者说,更像一位女士的私人空间。米白色的丝绒沙发,洛可可风格的梳妆台,水晶吊灯折射着温润的光。空气中残留着一种极其淡雅、几乎难以捕捉的幽香,像是早已凋零的玉兰。田翠的目光瞬间被靠墙放置的那张梳妆台吸引。

梳妆台是上好的桃花心木打造,繁复的雕花布满边沿,镶嵌着贝母和象牙,岁月在光滑的表面沉淀出温润的包浆。一面椭圆形的巨大水银镜占据了中心位置,镜面边缘有些许模糊的氧化斑点。台面上空无一物,擦拭得纤尘不染。这显然属于一位早已离去的、对贺兰敏极其重要的人——很可能是他那位早逝的母亲。

一种莫名的牵引力让田翠走了进去。她站在梳妆台前,水银镜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和无名指上那枚刺眼的蓝钻戒指。她伸出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凉光滑的台面。指尖在靠近镜子下方、一个雕着卷草纹的凹陷处时,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木质的滞涩感传来。

她指尖微顿,稍稍用力向下按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响。

在梳妆台侧面靠近墙面的位置,一个极其隐蔽的、书本大小的暗格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田翠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屏住呼吸,指尖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狭窄的缝隙中。指尖触到了纸张特有的质感。她轻轻捏住边缘,将那薄薄的几页东西抽了出来。

光线有些昏暗。田翠将那叠纸拿到梳妆台边缘,借着水晶吊灯倾泻下的光。

最上面是一张微微泛黄、带着岁月折痕的报告单。抬头是本市一家顶级私立妇产医院的LoGo。

患者姓名:林雅琴

年龄:29岁

检查项目:早期妊娠超声诊断

检查日期:20xx年4月17日

诊断结果:宫内早孕,孕周约7周,可见胎芽及原始心管搏动。

临床建议:定期产检。

林雅琴!田翠瞳孔骤缩。她记得这个名字,贺兰敏已故的母亲!这份报告显示她当年确实怀孕了。但贺兰敏是冬天出生的,时间对不上!这显然不是怀他的那次…… 她飞快地翻看后面几页。是同一家医院、相隔不到两个月的报告单。

检查日期:20xx年6月2日

诊断结果:宫内妊娠约13周余,胚胎停止发育,未见胎心搏动。建议终止妊娠。

处理记录:20xx年6月5日,行清宫术。术后病理:绒毛组织水肿变性,符合胚胎停止发育。

流产记录!贺兰敏的母亲在怀上他之前,曾经有过一次流产?这个发现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心湖,激起层层寒意。这隐秘的、被尘封在母亲梳妆台暗格里的痛苦过往,意味着什么?仅仅是逝者的秘密,还是……与贺兰敏那讳莫如深的家族阴霾有关?这栋别墅里,究竟还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骸骨?

就在田翠心神剧震之际——

“轰隆——!!!”

一道撕裂苍穹的惨白闪电划破窗外浓重的墨色雨幕,紧随其后的是几乎要将整栋别墅撼动的、震耳欲聋的炸雷!狂暴的雷声在群山之间反复冲撞、回荡,如同巨兽垂死的咆哮。

与此同时,楼上——三楼的方向,猛地传来一声重物轰然倒地的巨响!紧接着,是一声压抑到极点、却又充满了原始惊惧和痛苦的嘶吼!

那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绝望而破碎,穿透厚重的雨幕和楼板,狠狠砸在田翠的耳膜上!

是贺兰敏!

田翠猛地攥紧了手中那几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纸页,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抬起头,目光穿过虚掩的门扉,投向楼梯上方那片被雷声和暴雨统治的黑暗区域。冰冷的纸页贴在掌心,如同握着一块寒冰。

婚戒内侧的“365”仿佛在皮肤下灼烧。

书房是禁区……而楼上那个发出野兽般嘶吼的男人,此刻似乎坠入了更深的、无人能触碰的禁地。

她该上去吗?还是该像贺兰敏警告的那样,彻底远离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