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封在走廊站了片刻,怀里的念安咂了咂嘴,小眉头微微蹙起,像是被窗外的雨声惊扰。他低头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动作放柔了许多,方才冰封般的冷寂褪去些,眸底漾开一层浅淡的温柔。
病房门忽然被拉开一条缝,蓝归笙的声音带着未消的怒意,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念安是不是醒了?”
他转头时,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只是眼底的冷霜还未完全散去:“没醒,刚哼唧了两声。”
蓝归笙没再说话,只是把门缝推得更开些,目光落在念安恬静的小脸上,片刻后又移开,落在他被雨丝打湿的袖口上,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回了病房,门却没关严,留了道能看见里面情形的缝隙。
薄云封看着那道缝,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知道,她还是在担心他。
这时,护士站的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晚晴端着托盘走了过来,白色的护士服在走廊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薄先生,刚才听到病房里有争执声,没什么事吧?蓝女士刚出月子,可不能动气。”
薄云封抬眼,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个醋意翻涌的男人只是幻觉:“没事,一点小事。”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半开的病房门,“她在里面赌气呢。”
晚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恰好能瞧见蓝归笙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掉眼泪。她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换上担忧的神色:“夫妻哪有隔夜仇,薄先生还是多让着点蓝女士才好。对了,这是给蓝女士准备的安神汤,刚温好,您进去的时候顺便给她吧。”
薄云封接过托盘,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不冷不热,恰好能入口。他淡淡点头:“多谢。”
晚晴笑了笑,转身往护士站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走到拐角处时,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见薄云封正站在病房门口,望着里面的背影出神,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看来,她的计划果然起作用了。
病房里,蓝归笙听到脚步声远去,才缓缓转过身,脸上哪有半分眼泪,只有满眼的警惕。她对着门口的薄云封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汤有问题?
薄云封端着汤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压低声音:“不一定,但得防着。”他拿起勺子,舀了一点汤,放在鼻尖轻嗅,“没闻到异常,但刚才晚晴的反应太刻意了。”
蓝归笙看着那碗汤色清亮的安神汤,想起之前被隐瞒的种种,心沉了沉:“她到底想干什么?”
“想让我们乱。”薄云封放下勺子,走到她身边,伸手想碰她的头发,这次她没有躲。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声音放得极柔,“刚才……委屈你了。”
蓝归笙摇摇头,眼眶又有些发热:“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可听到你说那些话,还是忍不住生气。”她抬头看他,“我们这样演戏,什么时候是个头?”
“快了。”薄云封握住她的手,指尖的凉意让她瑟缩了一下,他便用掌心裹住她的手,慢慢焐热,“她刚才往病房看了三次,已经沉不住气了。只要我们继续这样‘吵’下去,她背后的人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些,淅淅沥沥的声音像在轻轻敲打着玻璃。念安在婴儿床里动了动,发出细碎的咿呀声。
蓝归笙看向孩子,眼神软了下来:“我不怕等,我只怕……伤害到念安。”
“不会的。”薄云封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婴儿床,眸色坚定,“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他拿起那碗安神汤,走到窗边,趁着夜色将汤倒进了窗外的花坛里。回来时,他看到蓝归笙正望着他,眼里的怒气已经散去,只剩下理解和担忧。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继续吵。”薄云封坐回她身边,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却又无比认真,“明天开始,我们得闹得再凶一点,最好让整个楼层都知道我们在冷战。”
蓝归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我可得好好练练演技,别被拆穿了。”
薄云封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心头的沉郁散去不少,也跟着笑了:“放心,有我配合你。”
病房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柔而静谧。
而护士站里,晚晴看着监控屏幕上两人短暂对视后又各自别过脸的画面,满意地收起了手机。她拿起桌上的病历夹,指尖又开始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这次的频率比之前更快了些——猎物已经掉进陷阱,接下来,该收网了。
薄云封看着监控里晚晴收起手机的动作,指尖在窗沿轻轻敲击着。他让阿周顺着晚晴的通讯记录查下去,却发现她刚才只是给护士站的公用座机拨了个空号,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与外界联系的痕迹。
“线索断了。”阿周的声音在耳机里带着懊恼,“她的私人手机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动静,通讯记录干净得像新的一样。”
薄云封眸色沉了沉。晚晴比他想象的更谨慎,刚才那三次窥探、故意送来的安神汤,分明是在试探他们的反应,却在最关键的环节掐断了所有痕迹,像只狡猾的狐狸,只露尾巴却不现身。
病房里,蓝归笙见他脸色不对,轻声问:“怎么了?”
“她没联系任何人。”薄云封走到床边,声音压得很低,“我们的‘争吵’没引出她背后的人。”
蓝归笙的心揪了一下:“那怎么办?难道她只是自己在搞鬼?”
“不可能。”薄云封摇头,“她一个护士,没理由处心积虑针对我们,更不可能牵扯到三姑婆和念安的事。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她只是个棋子。”
正说着,婴儿床里的念安突然哼唧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像是不舒服。蓝归笙连忙走过去,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却发现他的额头有些发烫。
“念安好像发烧了!”她的声音瞬间慌了。
薄云封立刻凑过去,指尖贴上念安的额头,温度果然比平时高。他当机立断:“叫医生!”
蓝归笙刚要按铃,病房门就被敲响了,晚晴推着治疗车走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我刚听到孩子的哭声,是不是不舒服?我来看看。”
她伸手就要去碰念安的额头,被薄云封一把打开。
“不用麻烦你,我们自己叫医生。”薄云封的语气冷得像冰,眼底却藏着一丝警惕——来得太巧了。
晚晴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委屈地缩回手:“薄先生,我只是想帮忙……”
“你的忙,我们受不起。”蓝归笙护在婴儿床前,想起那碗被倒掉的安神汤,心头发紧,“请你出去。”
晚晴咬了咬唇,转身时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却很快掩饰过去:“那我去叫医生过来。”
她走后,薄云封立刻锁上门,对蓝归笙道:“把念安抱过来,检查一下婴儿床。”
两人仔细翻看婴儿床的床垫、被褥,终于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装置,边缘还带着微弱的电流感。
“是微型发热器。”薄云封捏着那东西,眸色骤冷,“难怪念安会突然发烧。”
蓝归笙气得浑身发抖:“她竟然敢对孩子下手!”
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真正的值班医生。检查后确认念安只是轻微发热,没有大碍,开了些物理降温的药就离开了。
薄云封将那枚微型发热器收好,对蓝归笙道:“她急了。”
线索看似断了,可晚晴的铤而走险,恰恰暴露了她的底线——她背后的人,很可能最在意的就是念安的状况。
“阿周,查这个发热器的来源。”薄云封对着耳机下令,“另外,盯紧晚晴的储物柜和更衣室,她既然敢用这种东西,肯定还有存货。”
窗外的月光彻底穿透云层,照亮了病房里的一角。薄云封看着怀里渐渐安稳的念安,又看了看身边眼神坚定的蓝归笙,指尖的冷意慢慢褪去。
线索断了没关系,只要他们还在,猎物总会自己撞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