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陈嘉看着她,手指头在桌面上敲击着:“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大姐生不了孩子的事儿?”
二妮点了点头,很快又摆了摆手。
“到底是也不是!”陈嘉又捶了下桌子。
她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
二妮捏着一角,吭哧吭哧道:“大姐想起来一件事,几年前,一个寒冬腊月的夜里,爹耍酒疯,一脚把大姐踢到汴河,许是坠河受了寒,无法受孕......”
陈嘉盯着她问:“然后呢,快点说!”
二妮又道:“她怀不上孩子,在家哭了好几天,昨天,她突然跪在我面前,问我愿不愿意给姐夫做妾,她说,我生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还是咱们陈家的血脉......”
呃......陈嘉因太过无语而失声。
一瞬后,她找回自己的嗓音:“大姐让你给姐夫做妾?不是,他一个倒插门女婿,凭啥能纳妾?”
二妮低着头没说话,陈嘉挥了挥手腕,手中的白扇在桌上轻点。
“哎哎哎,她让你做妾,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三妹,我真的不知道,娘也劝我,她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嫁出去,可能还不如做妾,毕竟,姐夫是倒插门,我以后还是生活在自己家,大姐也发誓了,说会对我生出来的孩子视如己出。”
“你心动了?”陈嘉肯定的说。
二妮没说话也没点头,垂下眼皮,看起来有些羞涩。
“所以,你来找我,是请我参加你和姐夫的喜宴?”陈嘉无语道。
“不是的!”二妮慌乱摆手:“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想着你一向有主见,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陈嘉眯了眯眼睛,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一阵沉默后,她说:“你要是犹豫,就不同意呗。”
二妮猛地抬头反问:“为什么?娘都说了,就算嫁给别人做正妻,也不一定就能过上好日子,嫁给姐夫,至少还生活在榆林巷,生活在娘和大姐身边,没人能欺负我......再说,姐夫温柔体贴的,对我也不错。”
都已经有答案了,何必还来问她。
陈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隔着方巾挠了挠头:“既然你觉得不错,那就同意呗。”
二妮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踌躇道:“可是......”
她是前怕狼后怕虎。
想继续过着像现在这般一成不变的生活,又怕真做了小妾,没能落个好下场。
可她不同意,又会同时得罪沈春兰,大妮和上门女婿三个人。
二妮知道,没有娘家撑腰的娘子,铁定在夫家讨不了好。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但是,她心里又很纠结,犹豫。
所以,想得到陈嘉这个旁观者理智的判断和分析。
如果陈嘉说的,是她想听的。
那二妮会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去做。
如果陈嘉说的,不是她想听的。
那二妮会下意识的反驳,并找出一堆说辞。
等到以后,她真的没过好,极有可能会把一切都推到陈嘉头上。
怨念她,随意插手自己的人生,让自己选了错的那条路。
从始至终,她想要的,是有人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这种没责任心,不敢承担后果的人,陈嘉见得多了。
不管二妮如何说,陈嘉还是那句话:“你想好了就成。”
她坚持两字方针:糊弄!
糊弄来,糊弄去,二妮一句有用的都没从陈嘉口中掏出来。
两人在摊前缠磨了一会儿。
二妮始终没得到心里想要的答案,恼羞成怒:“三妹,事关我的终身大事,你能不能认真点,别吊儿郎当的,好好想想,我究竟该怎么做,就算我想嫁人,娘和大姐会放我走吗,还有那间屋子,你帮我出个主意,怎么能让大姐心甘情愿的给我。”
天空万里无云,陈嘉热得满头大汗,被二妮烦的够呛。
她摇着白扇,愁眉苦脸道:“二姐,我比你还小一岁呢,你都不知道怎么解决的事情,我肯定也没法子啊!我要是有办法,还会在这儿摆摊吗?风吹日晒的,赚的还不够买包一口酥的!”
这番话,敲打在了二妮的心坎上。
是啊,三妹比她还小一岁,能知道什么?
如果三妹真有急智,也不会在这里摆摊,晒成人干也只是勉强混个温饱。
二妮深深的叹了口气,起身告别:“三妹,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二姐,好走。”陈嘉欠了欠身子,“我还得看摊子,就不送你了。”
“嗯。”二妮垂头丧气的走了。
过了几日,大妮就找到她的摊子。
说二妮自愿嫁给大姐夫为妾,她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家里略摆了几桌薄酒,添添喜气。
陈嘉收下请帖,点了点头,说到时候一准去。
到了那日,陈嘉用红封包了几枚统子,随礼。
吃过酒席,走出巷子时,碰见一个长得圆嘟嘟的和尚正与李氏母女说着什么。
李氏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据说是遗腹子。
陈嘉从他们身边走过,正巧他们也说得差不多了。
和尚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钞,放到李氏手里。
李氏含着泪,摸了摸崔静姝的头,“姝娘,莫要哭鼻子,也别总想家,跟着虚云大师在天宝寺好好地修行,到了日子,娘会带着弟弟去看你的。”
虚云——
这个白的跟面粉一样,胖的跟圆团子一样的和尚就是虚云啊!
陈嘉眼睛蓦的睁大,走上前,和李氏母女打招呼:“李婶,静姝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静姝微微抬眼,怯怯的瞧了陈嘉一眼,很快又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看。
李氏抹了抹泪,冲陈嘉笑了笑:“哦,也没什么大事,姝娘近日总心神不宁,这不,把她送去天宝寺做居士,算是修得一世福报。”
“哦~”陈嘉转动脑袋,看向虚云,颇感兴趣的问:“敢问大师,如何才能做天宝寺的居士?”
虚云手持佛珠,笑起来如弥勒佛一般:“与佛家有缘者皆可。”
“如何才算有缘?”
“自然要看施主的八字。”
陈嘉点了点头:“理应如此,大师,您瞧瞧我的八字,是否与佛家有缘呢?”
她随口报了个四柱全阴的八字。
虚云掐着手指算了算,忽而,黑眸唰的一亮。
双眼直勾勾的射向陈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