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沿着裂纹缓缓爬行,像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着,流向他们的脚下。叶凌霄盯着那微弱却坚定的光流,手指缓缓收紧,残剑的剑柄贴着掌心,仍残留着方才震动的余韵。
他没有动,也没有收回剑。方才那句“心还在跳,可魂早已断过一次”还在耳边回荡,不是声音,而是直接落在意识里的字句,沉得压人。他呼吸略沉,但很快压下翻涌的思绪,将灵力重新沉入经脉,一圈太虚剑经流转而过,神识稍稳。
沈清璃站在他身侧,指尖悬着的血珠还未散去。她闭了闭眼,九转天医诀在体内轻转,梳理着紊乱的灵力。那一阵地底的震动虽已停歇,但她体内灵脉深处,仍残留着一丝共鸣的余波,像是某种频率被唤醒后尚未平息。
“那三句话,”她低声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试探,“龙脉、宿命、归途……不是随意说的。”
叶凌霄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接话,只是剑尖微移,指向高台方向。怪人已退回台中央,背对两人,黑袍垂落,静止不动。方才他掌心托举时,台面残缺的符文亮起,与祭坛中央那枚“闭合眼睑”极为相似——这一点,叶凌霄记在了心里。
“他说‘钥匙已锈,门将闭’。”沈清璃继续道,“若只是警告,为何不直接阻拦?他有那个能力。”
叶凌霄目光微凝。确实,怪人从始至终未出手,甚至连靠近都没有。他点破叶凌霄的过往,提及秘而不宣的魂断之事,却又在最后留下一句“听地下的声音”,随即退开。这不像敌人,倒像是……被困在某种规则之中的人。
他缓缓将残剑收回身侧,剑尖离地三寸,仍保持着随时可出的状态。戒备未撤,但姿态已从攻守转为观察。
“你五岁那年的事,”沈清璃低声道,“他怎会知道?”
叶凌霄沉默片刻,声音压得很低:“没人知道。连师傅都说,那是秘法续命,魂已散尽,靠一线真气吊着。”
“可他提到了‘魂断’。”沈清璃睁开眼,目光清冷,“不是‘断气’,不是‘濒死’,而是‘魂断’。这个词,只在古卷残篇里出现过,指魂魄彻底断裂,无法轮回。若真如此,你今日的存在……本不该成立。”
叶凌霄瞳孔微缩。
他从未深究过自己当年是如何活下来的。只知醒来时已在山门密室,浑身缠着符纸,胸口贴着一枚裂开的玉符。师傅从未多言,只说“命不该绝”。
可若命不该绝,为何这怪人却说——“你……不该……回来”?
“回来?”他喃喃重复,眉头紧锁,“不是来此地,而是……轮回?”
沈清璃没接话,而是再次凝出一滴血,任其悬浮于指尖上方。血珠静止片刻,忽然轻轻一颤,朝地底方向微微偏斜。
她眼神一凝。
“他在说‘听地下的声音’之后,血珠就有了反应。”她低声说,“不是灵力牵引,也不是气息波动,像是……某种召唤。”
叶凌霄低头看向脚下裂纹中蔓延的金光。那光并不炽烈,反而显得陈旧,像是锈迹斑斑的铜器上泛出的微芒。他忽然想起怪人说的“钥匙已锈”——这金光,是否就是那把“钥匙”?
他蹲下身,剑尖轻轻点在一道裂纹边缘,试探着注入一丝灵力。
金光骤然一亮,随即沿着纹路向前延伸半尺,又缓缓暗去。
叶凌霄皱眉。这不是单纯的阵法回应,更像是……需要特定频率的触发。
“他说话时,地底震动有节奏。”沈清璃忽然道,“三组音节,每组九息,与岩浆原本的节律不同。我记下了那个频率。”
她说着,指尖轻点手腕脉门,开始以九转天医诀模拟那一段声波的震动节奏。灵力在经脉中以特定方式流转,形成微弱的共鸣。
几乎在同一瞬间,脚下的金光再次亮起,比之前更清晰一分,且蔓延速度加快。
叶凌霄立刻反应过来:“他的话语不是信息,是钥匙。”
“声音是触发机制。”沈清璃点头,“‘龙脉’‘宿命’‘归途’这三个词出现时,震动频率与现在模拟的完全一致。他不是在告诉我们什么,而是在……启动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震动。
若如此,那怪人并非传递情报,而是在执行某种既定流程。他的话语、动作、甚至退开的姿态,都像是被设定好的步骤。
“他不能主动帮我们。”叶凌霄缓缓站起身,“只能引导我们自己出发。”
“所以他说‘听地下的声音’。”沈清璃望向高台,“不是让我们用耳朵听,而是用灵觉去感应那频率的源头。”
叶凌霄握紧残剑,目光再次投向怪人。那人依旧背对而立,一动不动,仿佛已与高台融为一体。可方才那一句句话语,却像刻进了现实的缝隙里,改变了这片死寂之地的规则。
“他到底是谁?”沈清璃低声问。
叶凌霄没答。他盯着怪人白面具的轮廓,忽然发现,那光滑的表面,在金光映照下,竟浮现出极淡的裂纹,像是陈旧瓷器上的冰纹,细密而规则。
他心头一动。
那裂纹的走向……与祭坛底部的符文残迹,极为相似。
“祭坛的符文,”他低声道,“不是天然形成的。是被人刻下的。”
“而这个人,”沈清璃接道,“可能就是他。”
叶凌霄没再说话。他缓缓抬起手,将残剑横于胸前,剑身贴着胸口,感受着那微弱却持续的震感。方才剑身发红、发烫,像是被唤醒,而现在,它正微微颤动,仿佛在呼应某种即将到来的变化。
“我们得再试一次。”他说。
“试什么?”
“让他再说一遍。”
沈清璃一怔:“可他不会再主动开口了。”
“那就逼他开口。”叶凌霄目光一沉,“用他听得懂的方式。”
他抬起剑,剑尖对准高台,灵力缓缓注入剑身。残剑发出一声低鸣,不是剑鸣,而是像某种古老乐器被拨动的震音。他没有出剑,只是让灵力以特定频率震荡,模仿方才怪人笑声中的节奏。
一下,两下,三下。
每震荡一次,地底便传来一丝极细微的震动。
高台上的怪人,忽然微微侧了侧头。
叶凌霄继续震荡,频率加快,灵力流转更加精准。
怪人缓缓转过身来。
白面具正对两人,依旧无口无鼻,却让人清晰感觉到——他在“看”。
叶凌霄没有停。
残剑的震音越来越清晰,几乎与那三组九息的节奏重合。
怪人抬起手,掌心向下,轻轻一压。
不是阻拦,而是……等待。
叶凌霄咬牙,将灵力催至极限,剑身嗡鸣如雷。
就在这时,怪人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比之前清晰许多:
“你……终于……听见了。”
叶凌霄猛地睁眼。
沈清璃指尖的血珠骤然一颤,金光顺着裂纹疯狂蔓延,直指高台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