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的手掌还贴在符文节点上,指尖微微发麻。那股从地底涌出的力量不再抗拒,反而像潮水般冲撞着祭坛的每一道刻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已经干涸在符文边缘,可那痕迹被金光一照,竟如活物般蠕动了一下。
沈清璃的呼吸极轻,几乎与震动的节奏同步。她的手掌仍压在右侧节点,指节因长时间紧绷而泛白。她没说话,只是将重心微微前倾,示意自己还能撑住。
祭坛的光芒忽然乱了。
原本稳定流转的青白光纹猛地抽搐,像是被什么狠狠拉扯。紧接着,整座石台剧烈一震,裂缝自基座向外蔓延,发出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金色的光从缝隙里喷出来,带着灼人的热意,扫过两人的脸颊。
叶凌霄立刻抬手,残剑横在身前。剑身早已布满裂痕,此刻却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压迫。他咬牙,将最后一丝剑意凝于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虚影——那是太虚剑经中的“定”字诀,以意守心,稳住灵台。
沈清璃闭上了眼。
她不再试图输送灵力,而是将残存的气息转为感知,顺着符文脉络探入地下。那一瞬,她像是坠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唯有远处传来微弱的搏动,一下,又一下,如同沉睡的心脏正在苏醒。
“不是反噬。”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被震动的空气送进了叶凌霄耳中,“它……在回应。”
叶凌霄睁眼看向她。
她睁开眼的瞬间,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但她没有擦,只是盯着地面那道最深的裂缝,低声道:“我们献的血,它记住了。”
话音刚落,地底的震动骤然变了节奏。
先前杂乱无章的轰鸣渐渐归于规律,像是某种巨大的生命体开始呼吸。裂缝中的金光也随之缓和,不再狂暴外溢,而是缓缓流动,如同血液在经脉中运行。
叶凌霄松开左手,任残剑拄地支撑身体。他的右臂伤口再度崩裂,鲜血顺着小臂滑下,滴落在符文上。可这一次,血珠没有渗入石纹,而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弹开,溅落在旁侧的台阶上,绽成细小的红点。
“不能再加了。”他说,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它自己在走。”
沈清璃点头,缓缓收回掌心灵力。她的手指还在抖,但动作极其克制,生怕一丝多余的力量会打破这微妙的平衡。她知道,此刻的祭坛已不再是他们能掌控的器物,而是一个正在觉醒的枢纽。
金光忽然暴涨。
一圈古老的符文投影从地缝中升起,环绕祭坛缓缓旋转。那些文字不属于现世任何一门典籍,却让沈清璃心头一紧——她在师门残卷里见过类似的痕迹,那是远古时期用来封印龙脉的镇魂印。
“是阵法。”她低声说,“但它不是阻止,是在引导。”
叶凌霄盯着那圈浮动的符文,瞳孔微缩。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压力在增强,每一口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砂砾。他的旧伤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缓慢爬行。
突然,一道声音从地底传来。
不是吼叫,也不是咆哮,而是一声悠长的吟鸣。那声音低沉至极,却穿透了岩石与泥土,直抵人心。两人同时抬头,望向裂缝深处。
耳膜刺痛,心神震荡。
那龙吟并不攻击,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威压,仿佛一位沉眠千年的君王睁开了眼。叶凌霄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陷入掌心。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我们没退路。”他低喝。
沈清璃抬起手,覆上他的手背。她的掌心只剩最后一缕灵光,凝成薄薄一层护住两人灵台。他们不再试图对抗,也不再注入力量,只是守住心脉,用意志抵御那来自地心的审视。
龙吟持续了三息。
然后戛然而止。
金光缓缓收敛,裂缝边缘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鳞片压进岩石的印记。那痕迹由深变浅,一路向上延伸,最终停在祭坛中央的凹陷处。
叶凌霄的视线死死钉在那里。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正从极深处升起,还未现身,却已让天地屏息。
沈清璃的手依旧没有离开符文节点。指尖微微颤抖。她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声。
风停了。
连震动也静了下来。
只剩下那道裂缝,静静散发着余温,像一张未合拢的嘴。
叶凌霄缓缓抬起左手,指尖抚过残剑的裂痕。剑身微颤,似乎还想呼应什么。
就在这时,裂缝底部忽有一缕金线升起,悬在半空,凝而不散。
那线条弯曲如弧,形似龙目之轮廓。
沈清璃的呼吸一顿。
叶凌霄的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那金线轻轻一晃,随即下沉,消失在黑暗里。
他们的手依旧没有离开符文节点。
身体摇晃,却未倒下。
祭坛表面的光纹仍在流转,频率缓慢而坚定,如同大地的脉搏。
远处山影沉默,草叶低垂。
整个山谷仿佛都在等待。
叶凌霄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