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里的石头刮着道袍，发出沙沙的响。帝逸之侧身往前挪，眉心那根线又烫了一下，像有根烧红的针在里面轻轻搅动。
他没吭声，只是把桃木剑换到左手，右手扶了扶背上的布袋。
“前面窄得过不去人了。”墨尘在后面低声道，声音卡在喉咙里，“再往前，得趴着爬。”
楚灵喘了口气：“我……还能走。”
帝逸之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脸色发白，嘴唇干裂，可眼神没飘，也没躲。他点点头：“再撑一会儿，快了。”
晶石在布袋里微微发亮，像是有心跳。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乳白色的光忽明忽暗，像被什么压着。刚靠近岩壁尽头，光突然一缩，转成暗红，只一瞬又恢复。
“不对劲。”墨尘贴着石壁，手指探出去试了试空气的流动，“前面不是实心岩，有空腔，但气流不对——太静了，像是被封死的墓室。”
帝逸之把晶石收好，抽出桃木剑，在右侧岩壁上划了一道。白灰簌簌落下，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石纹。
“记个号。”他说，“回来的时候别走岔。”
墨尘冷笑：“你还打算活着回来？”
“不是打算。”帝逸之往前爬了半步，肩头卡在岩缝里，“是必须。”
三人一前一后，硬是从窄缝里挤了过去。出口在一片腐叶堆里，掀开湿透的藤蔓，外头是一片林子。
树影斑驳，光线灰蒙，风一吹，树叶沙沙响。
“这地方……”楚灵刚站稳，就皱眉，“我们来过。”
“不可能。”墨尘四下扫视，“进洞是往北，现在太阳在西，方向全乱了。”
帝逸之闭眼，眉心那根线又跳了跳。感应还在，可断断续续，像信号不稳的对讲机。他睁开眼，盯着远处一棵歪脖子树。
树干上有道焦痕，边缘泛着微弱的青光。
“那是……我的妖力留下的？”楚灵声音轻了。
“你碰过它？”帝逸之问。
“没有。但我能感觉到，那股气，跟我体内的……是一样的。”
她抬起手，手腕上的银环忽然一烫，抑制符裂开一道细缝，像蜘蛛网蔓延。
“别碰。”帝逸之伸手拦住她，“有埋伏。”
他蹲下，用剑尖拨开落叶。底下埋着一根银线，细得几乎看不见，连着三步外的一截断枝。
“一碰就响。”墨尘冷笑，“还挺讲究。”
“不是响。”帝逸之盯着那根线，“是引。”
话音刚落，他猛地拽起楚灵往后跳。墨尘反应也快，翻身滚开。
“哗啦”一声，地面塌了半寸，腐叶下窜出十几条黑藤，像蛇一样扭着往上扑，缠住一根枯枝就狠狠绞断。
“靠！”墨尘骂了一句，“这是活的？”
“不是活的。”帝逸之甩出一张符，贴在藤蔓根部，“是阵法养的。”
符纸燃起黄火，藤蔓抽搐两下，缩回土里。
“往前走，贴边。”帝逸之低声道，“别踩空地。”
楚灵咬牙跟上，每一步都贴着树根挪。她忽然停住：“那边——风不对。”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片野花丛在风里轻轻晃，香气扑鼻。
“这味儿……”墨尘吸了口气，脸色一变，“别闻！”
他捂住口鼻，可已经晚了。眼前一花，看见自己曾经的同伙站在血池边，冲他笑。
“回来吧。”那人说，“你本就是魔。”
墨尘一拳砸向树干，木屑飞溅，幻象才散。
“孢子。”他喘着粗气，“花里有毒。”
帝逸之撕下道袍下摆，三人包住口鼻。绕开花丛时，风穿过树隙，发出低频的嗡鸣。
那声音不响，却直钻脑仁。楚灵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撑住！”帝逸之抓住她胳膊，“是声阵，别让它进耳朵！”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画了个隔音符，贴在自己胸口。墨尘照做，两人脸色都白了一分。
“你还能撑几个符？”墨尘问。
“撑到终点。”帝逸之抹掉嘴角血迹，“只要你不拖后腿。”
“少废话。”墨尘冷笑，“你那点道行，离终点还差得远。”
楚灵忽然抬手：“等等。”
她盯着前方地面。落叶下，银线密布，织成一张网，正中央立着一块石碑，刻着八个字——守心者入，妄念者焚。
晶石在布袋里剧烈震动，乳白的光彻底转红。
“就是这儿。”帝逸之低声道，“契约感应最强。”
他刚迈步，楚灵突然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墨尘皱眉。
“它……在拉我。”楚灵按住心口，额上冒汗，“体内的妖力，不受控了。”
话音未落，她手腕银环“啪”地崩开一角，裂痕直蔓延到符纸中心。一股青气从她体内冲出，撞向石碑。
石碑嗡鸣，地面晶石残片齐齐震起，围成环形阵，中央腾起赤红光柱。
“糟了！”墨尘一把拽住帝逸之，“她触发了核心阵法！”
帝逸之已经冲了出去。他从布袋里抓出老者给的晶石，狠狠按进石碑底部一个凹槽。
光柱一顿，赤红转灰，阵法嗡鸣声减弱。
“快！趁现在！”他吼。
墨尘咬牙，掌心逼出一缕黑气，那是他残存的魔修之力。他将黑气拍进阵眼，与帝逸之的晶石形成对冲。
“走！”帝逸之拽起楚灵，三人冲过光柱边缘。
就在他们跨出封锁线的瞬间，石碑“咔”地裂开一道缝。
里面露出半截枯枝，表面布满细纹，泛着青光。那纹路，和老者袍角缠绕的光丝，一模一样。
楚灵脚步一顿，回头盯着那截枯枝。
她手腕上的银环，最后一道完好的边角，正在缓缓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