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滴个神呀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佟湘玉这一嗓子像块破抹布似的甩在同福客栈清晨的空气里,把刚从后院溜达进来的白展堂吓得一个趔趄。
“又咋的了掌柜的?”白展堂揉着撞在门框上的胳膊肘,“大清早的,您这嗓门能把房梁上的麻雀都吓出心梗来。”
佟湘玉举着鸡毛掸子,颤巍巍地指着大堂正中央。
那儿摆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箱体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看不懂的符号,乍一看像小孩乱画的涂鸦,细看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这玩意儿哪儿来的?”郭芙蓉揉着惺忪睡眼从楼上下来,打了个巨大的哈欠,“谁家棺材板成精了?”
“呸呸呸!大清早的说什么晦气话!”佟湘玉把鸡毛掸子抱在胸前当护身符,“展堂,你去看看!”
白展堂往后缩:“别啊掌柜的!万一是西域来的什么邪门玩意儿,一打开冒出一股绿烟,咱俩就得手拉手去见阎王爷了!”
吕秀才裹着件皱巴巴的长衫从书房探出头来,拢了拢衣襟:“根据《山海经》、《酉阳杂俎》及《太平广记》记载,此类不明箱匣多与精怪有关。依我看,不如报官......”
“报什么官!我就是官!”邢育森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门,看到箱子时一个急刹车,“嚯!这什么情况?走私?藏尸?还是......”
他压低声音,“里头装着违禁出版物?”
莫小贝从厨房钻出来,手里还抓着半根黄瓜:“怕什么!让我来!”说着就要上前。
“站住!”佟湘玉一把拽住她,“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咋跟你死去的爹娘交代!”
众人围成一圈,跟箱子保持着安全距离,仿佛那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要不...”李大嘴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咱把它撬开看看?万一里头是吃的呢?”
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看他,眼神里写满了“你就知道吃”。
就在这当口,箱子突然自己动了。
不是被人搬动的那种动,是箱体表面的木头纹理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
那些古怪符号开始发光,忽明忽暗,跟喘气似的。
“妈呀!”白展堂嗖地躲到佟湘玉身后,“掌柜的保护我!”
郭芙蓉已经摆出了惊涛掌的起手式:“何方妖孽!吃我一掌!”
“且慢!”吕秀才突然叫道,“你们看那些符号!它们在重组!”
果然,木箱表面的符号像活了一样蠕动、重组,最后拼成了几行歪歪扭扭的汉字:
“欲知生命真谛否?
欲解存在之谜否?
箱中自有答案。
——一个路过的不重要的人留”
“什么玩意儿神神叨叨的...”邢育森摸着下巴,“我看就是有人搞恶作剧!要不我把它搬回衙门仔细检查检查?”
话音刚落,箱子又变了。
这次符号拼出的是:
“强取豪夺者,必遭不幸。
自愿开启者,方得真理。”
邢育森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讪讪地缩了回来。
“要不...”佟湘玉眼珠转了转,“咱们投票决定开不开?”
投票结果:郭芙蓉、莫小贝、李大嘴赞成开箱;吕秀才弃权;佟湘玉、白展堂和邢育森反对。
三比三平。
就在僵持不下时,箱子又双叒变了:
“犹豫不决是人类的通病。
既然如此,我帮你们决定。”
砰的一声,箱盖自己弹开了。
没有绿烟,没有妖怪,没有尸体,甚至没有李大嘴期待的食物。
箱子里只有一张折叠的纸,上面用同样古怪的字体写着:
“恭喜你们做出了选择。
从现在开始,同福客栈的每个人都将经历一场存在主义危机。
第一个问题:如果一切终将消逝,此刻的努力有何意义?
思考时间:十二个时辰。
答不出者,将逐渐透明化,直至消失。
祝你们玩得愉快。
——依然是不重要的人”
纸的右下角画了个潦草的笑脸。
“透明化?消失?”佟湘玉一把抓过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这啥意思嘛!”
“肯定是骗人的!”邢育森挺起胸膛,“我老邢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骗局没见过!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邢育森伸出来指指点点的右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阳光透过他的手掌,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啊——!!!”佟湘玉的尖叫差点掀翻屋顶。
邢育森盯着自己半透明的手,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白展堂下意识去接,结果俩人一起摔在地上。
“老邢!老邢你醒醒!”白展堂拍着邢育森的脸,发现自己的手也能稍微穿过对方的脸颊——就像穿过一层薄雾。
“这、这是怎么回事?”吕秀才凑近了看,鼻尖都快贴到邢育森脸上了,“物质形态的转变不符合任何已知物理定律!这简直...太刺激了!”
郭芙蓉已经对着箱子劈出了好几掌,掌风把桌椅掀翻了好几张,箱子却纹丝不动。
“有本事出来单挑!装神弄鬼算什么好汉!”
莫小贝倒是很兴奋:“哇!这么神奇吗?让我也试试!”她集中精神想着“我要透明”,结果屁事没发生。
李大嘴挠着头:“存在主义是啥?能吃不?”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佟湘玉急得团团转,“这都要出人命了!不对,是出透明了!”
邢育森悠悠转醒,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的手——还是半透明的。
“我、我要变成鬼了?”他带着哭腔,“我还没娶媳妇呢!还没升职呢!连醉仙楼新出的烤全羊都没尝过呢!”
白展堂把他扶起来:“别慌老邢,咱们一起想办法。这上面不是说有十二个时辰吗?咱们抓紧时间想答案!”
“可这问题也太难了吧!”郭芙蓉抓狂,“什么如果一切终将消逝,努力有啥意义?这让我咋回答?我爹从小教我,遇到不爽的事就直接一掌拍过去,可现在连个能拍的对象都没有!”
吕秀才已经冲回书房抱来一大摞书:“《庄子》、《论语》、《道德经》...总有一本能找到答案!”
佟湘玉突然一拍大腿:“有了!咱们去求助!展堂,你快去左家庄请那个号称能通灵的张半仙!芙蓉,你去十八里铺请慧明禅师!大嘴,你...你留在厨房做饭,万一大家想饿了还能垫垫肚子。”
“为啥又是我做饭...”李大嘴委屈巴巴,但还是乖乖系上了围裙。
白展堂和郭芙蓉领命而去。
佟湘玉又转向莫小贝:“小贝,你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特别注意那些看起来不像好人的!”
“得令!”莫小贝一溜烟跑了。
吕秀才已经开始埋头翻书,嘴里念念有词:“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庄子说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老子讲道可道非常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邢育森盯着自己越来越透明的手,突然嚎啕大哭:“我还这么年轻!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就这么变成透明的,以后偷看...不是,是巡视澡堂都没人看得见我了!”
“老邢!”佟湘玉板起脸,“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
等待救援的时间里,同福客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哲学思辨热潮。
李大嘴一边揉面一边嘀咕:“要是人都没了,做饭还有啥意义?可要是不做饭,人还没没就先饿没了...这不对啊!”
吕秀才从书堆里抬起头:“大嘴,你这话其实很有深意!就像古希腊的西西弗斯,明知道石头会滚下来,还是要把石头推上山...”
“啥弗斯?”李大嘴眨巴眼,“他做红烧肉吗?”
“不做!”吕秀才气得把书一摔,“跟你讨论哲学就是对牛弹琴!”
“你说谁是牛呢!信不信我拿擀面杖揍你!”
“暴力解决不了存在主义危机!”
“但能解决你!”
俩人眼看就要打起来,佟湘玉赶紧劝架:“都什么时候了还内讧!快想办法!”
这时白展堂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张半仙说他只会算命看相,解决不了透明化问题。而且他一看老邢的手,直接吓晕过去了。”
不久,郭芙蓉也回来了,身后跟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慧明禅师请来了!”
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所遇之事,老衲略有耳闻。依老衲看,世间万物皆为空相,透明与否,本无区别...”
“区别大了!”邢育森举起半透明的胳膊,“这样我去收保护费...不是,是收税的时候,人家都看不见我!”
慧明禅师微微一笑:“施主,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看不见,又何须收税?”
邢育森一愣:“对哦...等等不对!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我,那我怎么表明身份?”
“身份亦是虚妄...”
“停停停!”佟湘玉打断他们,“大师,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解决办法,不是听经!”
慧明禅师摇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此非佛法可解之惑。”说完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希望破灭,客栈里一片愁云惨雾。
邢育森的透明化已经从手蔓延到了胳膊,他看起来像个劣质的玻璃工艺品。
“完了完了...”他瘫在椅子上,“我要是完全透明了,是不是就死了?”
“从某种角度说,透明不等于死亡。”吕秀才清了清嗓子,“你可能还能思考,能感受,只是别人看不见你,你也无法与物质世界互动...”
“那跟死了有啥区别!”邢育森哭得更凶了。
莫小贝从外面跑回来,气喘吁吁:“报告!街上一切正常,唯一可疑的是卖糖人的老王,他今天多收了我一文钱!”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糖人!”佟湘玉扶额。
天色渐晚,邢育森已经透明到了腰部。
他坐在那儿,上半身浮在空中,视觉效果相当惊悚。
“我想明白了...”邢育森突然平静下来,“当捕头这些年,我狐假虎威,欺软怕硬,没干什么真正有意义的事。要是就这么消失了,好像也没什么人会在意...”
这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白展堂先开口:“老邢,话不能这么说。你虽然胆子小,爱占小便宜,可七侠镇的治安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郭芙蓉点头:“对啊!上次那几个江洋大盗,不也是你带头抓的吗?”
“那是我躲在你们后面喊的‘抓贼’...”邢育森苦笑。
李大嘴端着一碗面过来:“老邢,先吃点东西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
邢育森试着拿筷子,手却穿过了筷子。
“看吧,连饭都吃不了了...”他长叹一声。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吕秀才突然跳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
“存在主义的核心是‘存在先于本质’!意思是人先存在,然后通过自己的选择和行为定义自己!就算一切终将消逝,但此刻的选择和行动本身就是意义!”
邢育森茫然地看着他:“说人话。”
“意思就是...”吕秀才激动得手舞足蹈,“生命本来没有预设的意义,就像一张白纸。意义是我们自己画上去的!哪怕这张纸最后会腐烂,但画的过程本身就是意义!”
佟湘玉若有所思:“就像我经营这个客栈,知道总有一天会关门,可每天招呼客人、算账记账、跟你们吵吵闹闹...这些过程就是意义?”
“对!”吕秀才眼睛发亮,“就像西西弗斯推石头,看似徒劳,但加缪说‘必须想象西西弗斯是快乐的’!因为他选择了面对荒诞,并在其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意义!”
郭芙蓉挠头:“啥弗斯又来了...所以他到底快乐不?”
“重点不是结果,是过程!”吕秀才转向邢育森,“老邢,你当捕头这些年的每一个选择,每一次努力,无论大小,都在定义你是谁。这就是意义!”
邢育森愣愣地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又看看围在身边的众人,突然笑了:“所以...就算我变得完全透明,只要我还记得自己是谁,记得你们是谁,记得我做过什么...我就还存在?”
“没错!”所有人异口同声。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邢育森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实体化,从腰部往上,一点点变得不透明。
不过片刻工夫,他完全恢复了正常。
“我回来了!”邢育森摸着自己的脸,喜极而泣。
众人欢呼着围上去,又抱又跳。
“太好了!”佟湘玉抹着眼泪,“这下不用去跟阎王爷解释为什么带了个透明人下来...”
欢呼声中,那个木箱又发出了响动。
箱盖再次弹开,飘出另一张纸:
“恭喜通过第一关。
但存在主义的探索永无止境。
第二个问题:如果自由意味着孤独,你们还敢做自己吗?
思考时间:六个时辰。
答不出者,将体验极致的孤独。
——不重要的人依然不重要”
纸的右下角还是那个潦草的笑脸。
“还来?!”白展堂差点跳起来,“没完没了是吧!”
邢育森刚恢复的好心情瞬间没了:“这次又是什么幺蛾子?”
郭芙蓉直接对着箱子开骂:“有本事出来!看我不把你打得怀疑人生!”
吕秀才捡起那张纸,眉头紧锁:“自由与孤独...这是存在主义的另一个核心议题啊...”
佟湘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额滴神呀,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饭做好了,还吃不吃?”
“吃!”所有人异口同声。
吃饭的时候,气氛格外凝重。
“自由意味着孤独...”莫小贝咬着筷子,“是不是就像我当了衡山派掌门,虽然想干嘛就干嘛,可是没人陪我玩?”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吕秀才点头,“萨特说‘他人即地狱’,意思是别人的目光会限制我们的自由。但反过来,完全的自由也意味着脱离所有关系,那就会陷入绝对的孤独。”
白展堂扒拉着饭粒:“这么说吧,我当年做盗圣的时候,多自由啊,想去哪偷就去哪偷...可是连个能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后来来了同福客栈,虽然天天被掌柜的管着,被你们烦着,可是...挺踏实的。”
佟湘玉看了他一眼,眼神柔软了些。
郭芙蓉放下碗:“我懂!我在家的时候,我爹什么都管着我,那叫一个不自由!可是跑出来以后,虽然自由了,有时候也挺想家的...”
李大嘴叹气:“我想我娘了...虽然她做的饭还没我做的好吃。”
邢育森突然一拍桌子:“我明白了!就像我当捕头,要是完全按规矩来,就得罪人,孤独;要是跟人同流合污,就不自由!太难了!”
“所以这个问题就是在问,”吕秀才总结,“你们愿意为了不孤独而放弃一部分自由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
夜幕降临,同福客栈挂起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大堂里,众人围坐在一起,面对那个诡异的木箱,开始了第二轮哲学探讨。
“我先说!”郭芙蓉举手,“我觉得吧,自由重要,但朋友也重要。所以我选择...都要!”
木箱毫无反应。
“这不行啊...”白展堂挠头,“得有个明确答案吧?”
邢育森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作为七侠镇第三十七任缁衣捕头,我认为自由必须在法律框架内行使,这样才能既享受自由又不孤独...”
还是没反应。
莫小贝跳起来:“要我说,做自己最重要!孤独就孤独呗,我有糖人陪我就行!”
木箱静悄悄的。
李大嘴憋了半天,说:“我娘说,人活着开心最重要。我觉得跟你们在一起挺开心的,所以...我不要那个什么孤独的自由!”
依然没变化。
吕秀才抿了抿嘴:“根据海德格尔的理论,此在的本质就是在世存在,意味着人永远处于与他人的关系中。完全的孤独是不可能的,因为...”
他还没说完,木箱突然震动起来,发出低沉嗡鸣。
“来了来了!”白展堂紧张地抓住佟湘玉的袖子。
从木箱里飘出无数发光的小点,像萤火虫一样在空中飞舞,然后分别飞向每个人,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个光罩。
“这是什么?”郭芙蓉伸手去碰光罩,手却被弹了回来。
很快,每个人都被困在了一个光罩里。
更可怕的是,他们发现虽然能看见彼此,却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也碰不到光罩外的任何东西。
“救命啊!”李大嘴的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传出。
邢育森用力捶打光罩,光罩纹丝不动。
吕秀才在光罩里焦急地比划着什么,但没人看懂。
佟湘玉试着用口型说“别慌”,但大家都更慌了。
绝对的寂静笼罩了大堂。
虽然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白展堂在光罩里来回踱步,表情从焦急到绝望。
郭芙蓉试着用惊涛掌攻击光罩,掌力却被完全吸收。
莫小贝干脆坐在地上,一副“爱咋咋地”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孤独感像潮水般涌来。
吕秀才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在光罩里比划起来。
他先指指自己,然后双手画了个心形,再指向所有人。
没人看懂。
他急得抓耳挠腮,又开始比划。
这次他模仿每个人最标志性的动作:佟湘玉拨算盘、白展堂溜门撬锁、郭芙蓉出掌、李大嘴炒菜、莫小贝吃糖人、邢育森狐假虎威...
光罩外的人看得目瞪口呆,然后突然明白了——他是在说,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但这些特点只有在关系中才有意义。
佟湘玉眼睛一亮,也开始比划。
她先做出经营的动作,然后指向每个人,意思是这个客栈因为有了大家才完整。
接着是郭芙蓉,她比划着刚到客栈时的样子,和现在的样子,表示自己在这里找到了真正的自由——不是为所欲为,而是做真实的自己。
一个接一个,大家都开始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
虽然笨拙,虽然混乱,但那份急切想要沟通的心情,穿越了光罩的阻隔,传递给了每一个人。
李大嘴甚至开始用食材摆造型:用红豆摆了个心形,用绿豆摆了个笑脸。
就在这一刻,所有的光罩同时破碎,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空中。
“能听见了!”邢育森惊喜地摸着自己的耳朵。
“刚才太可怕了!”莫小贝扑向佟湘玉,“我以为再也跟你们说不了话了!”
吕秀才激动地说:“我明白了!自由不是脱离关系的为所欲为,而是在关系中做真实的自己!就像刚才,虽然我们被隔开了,但我们依然在努力沟通,这就是关系的力量!”
白展堂一拍大腿:“所以答案是:敢做自己,但也不怕在关系中!”
木箱适时地发出响声,第三张纸飘了出来:
“很好。
你们理解了存在的真谛。
但还有最后一关:当荒诞成为常态,如何保持清醒?
思考时间:三炷香。
答不出者,将永远沉溺于虚幻。
——不重要的人即将退场”
这次纸的右下角没有笑脸,而是一个问号。
“还没完啊!”李大嘴哀嚎,“我锅里的汤都要熬干了!”
佟湘玉却异常镇定:“经过前两轮,我算是明白了。这个箱子就是在考验我们对生活的理解。”
“荒诞成为常态...”郭芙蓉皱眉,“这不就是咱们的日常吗?每天都有各种奇葩事!”
白展堂点头:“对啊!从掌柜的到咱们每个人,哪个不是一身毛病?可这不就是生活吗?”
吕秀才若有所思:“加缪在《西西弗斯神话》开篇就说,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意思是,面对荒诞的人生,是选择沉沦还是反抗...”
“打住!”邢育森赶紧说,“咱们可不能自杀啊!”
“不是真自杀!”吕秀才解释,“是比喻!意思是面对荒诞,是选择麻木地接受,还是清醒地反抗?”
莫小贝眨眨眼:“就像我明知作业写不完,还是每天挣扎着写几个字?”
“差不多!”吕秀才笑了,“保持清醒就是明知生活荒诞,依然热爱生活!”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大堂里的桌椅开始变形,墙壁上的画活了过来,连地板的纹路都在蠕动。
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哈哈镜。
“我的妈呀!”李大嘴看着自己变成面条状的手臂,“这啥情况?”
邢育森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官服变成了小丑装:“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郭芙蓉想使出惊涛掌,却发现手掌软绵绵的像。
白展堂试着施展轻功,却像羽毛一样飘了起来。
唯一正常的是那个木箱,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个冷静的旁观者。
“是幻觉!”吕秀才大叫,“大家稳住心神!不要被表象迷惑!”
佟湘玉闭上眼睛,深呼吸:“这些都是假的!同福客栈是真的!你们都是真的!”
莫小贝有样学样:“糖人是真的!冰糖葫芦是真的!”
变形还在继续。
李大嘴的锅铲变成了鲜花,邢育森的腰牌变成了饼干,连吕秀才的书都变成了会飞的蝴蝶。
“保持清醒!”白展堂在空中喊,“记住我们是谁!”
郭芙蓉盘腿坐下,开始念诵她爹教她的静心口诀——虽然从来没念对过。
李大嘴突然说:“就算我的锅铲变成花,我还是个厨子!我还要给你们做饭!”
这句话像有魔力一样,他手中的鲜花慢慢变回了锅铲。
邢育森见状,也大喊:“就算穿小丑装,我也是七侠镇的捕头!”
他的衣服开始恢复正常。
一个接一个,大家通过坚定自我认知,逐渐从荒诞的幻觉中挣脱出来。
当最后一片扭曲的空间恢复原状时,木箱发出了最后的响声。
这次没有纸飘出来,而是箱体自己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只在地板上留下一行发光的字:
“存在即选择,选择即自由。
恭喜毕业。
——这次真的不重要了”
字迹闪烁了几下,也消失了。
大堂里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邢育森才小声问:“这...结束了?”
“好像是的。”吕秀才清了清嗓子,“我们通过了所有考验。”
郭芙蓉长舒一口气:“所以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佟湘玉笑了:“为了告诉我们,活着本来就没啥意义,是咱们每天的选择和行动给了它意义。”
白展堂点头:“就像我选择留在这里当跑堂,虽然不自由,但踏实。”
李大嘴从厨房端出那锅快熬干的汤:“所以这汤还有意义吗?”
“有!”所有人异口同声,“快给我们盛一碗!”
第二天,同福客栈照常开门营业。
佟湘玉在柜台后拨算盘,白展堂忙着擦桌子,郭芙蓉和吕秀才在角落里腻歪,莫小贝偷溜出去买糖人,李大嘴在厨房叮叮当当,邢育森大摇大摆地进来蹭茶喝。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当又一个奇怪的客人走进门,用蹩脚的官话问“这里是不是能解决存在主义危机”时,所有人相视一笑。
佟湘玉拨了下算盘珠,笑眯眯地说:“客官,咱这儿只提供饭菜和住宿。至于存在主义危机...”
白展堂接话:“出门左转,慧明禅师应该有空。”
郭芙蓉补充:“或者右转,张半仙今天应该醒着呢。”
客人懵懵地站在原地。
吕秀才合上书,微笑着说:“其实吧,答案不在别处,就在此时此刻,此地此人。”
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今天的特色是红烧肉!吃了保准让你觉得活着真有意思!”
客人更懵了。
佟湘玉叹了口气,对白展堂说:“展堂,给客官上壶好茶。”
“好嘞!”
阳光透过客栈的窗户,照在每个人身上。
那些日常的吵闹、琐碎的烦恼、无厘头的玩笑,此刻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
也许生活的意义,就藏在这些看似无意义的瞬间里。
就像那个不重要的人说的——存在即选择,选择即自由。
而自由,就是在每一个当下,选择做真实的自己,并与重要的人分享这份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