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美酒的醇香还在空气中萦绕,双鱼的琴声刚落,林悦正低头给沐老爷子添酒,指尖突然一顿 —— 一股极淡的、像雨后青竹混着冷松的气息,顺着晚风飘进鼻腔。这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到让她瞬间想起在那个漫长的梦里,自己化身 “野望” 站在小岛雾中时,陵玦转身时衣摆带起的味道,想起他伸手拉自己离岛时,掌心传来的、裹着面具冷意的温度。
心脏猛地一缩,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抬眼,目光飞快扫过满座宾客。三十来位客人或举杯谈笑,或低头夹菜,穿的都是京城权贵或地方富商的常服,可那股熟悉感却像有生命般,顺着血脉往四肢蔓延,让她指尖微微发颤 ——是那个在梦里带她穿越迷雾、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蒙面人。
“阿悦,发什么呆?” 南宫皇上注意到她的失神,笑着递过一块桂花糕,“张婶做的,你最爱吃的。”
林悦接过桂花糕,指尖却冰凉得像触到了梦中的海水。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目光落在一旁端着茶水的侍女身上,一个念头飞快成型,她对身旁的小桃低声说:“把我的灰布衫拿来,我去后厨帮张婶端茶。”
小桃虽疑惑她突然要换侍从装扮,却还是听话地去了。片刻后,林悦换了身青色布裙,头巾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亮得有些发颤的眼睛。她端着装满茶杯的托盘,脚步轻缓地走进大厅,假装给宾客添茶,实则借着弯腰的动作,一寸寸分辨每个人身上的气息,耳边还回响着梦里的声音 —— 陵玦低哑的那句 “跟我走”,雾中他面具边缘反射的冷光。
走到江南丝绸商李老板身边时,闻到的是上等丝绸混着胭脂的柔香,与那股冷冽气息无关;走到北方粮商王老板身旁,是麦麸的干燥与烈酒的辛辣,也不是;她甚至故意靠近几个侍卫,闻到的只有兵器铁锈味 —— 直到走到大厅角落,给一位沉默坐着的富商添茶时,托盘突然被人轻轻扶了一下。
“小心烫。” 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刻意压淡的磁性,像梦里陵玦在雾中说话时,被海风磨过的质感。
林悦的呼吸瞬间停了。她缓缓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 那双眼尾微挑的形状,那瞳孔里藏着的、像雾中山月般的冷光,与梦里透过面具缝隙看到的眼神,一模一样!对方穿着件月白长衫,袖口挽起一点,露出半截银镯,镯身上刻着的莲花纹,正是梦里陵玦面具边缘雕着的暗纹!
“多谢。” 她强迫自己用平稳的声音道谢,手指在微颤。那人没再多说,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她的头巾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只是个普通的侍从。
可那股熟悉感却更浓了。林悦端着托盘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梦里的雾中 —— 她能确定,是他。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以什么身份来的?这是他的真实面貌?为了什么?无数疑问涌上来,却只能压在心底。
托盘里的茶杯渐渐空了,她故意绕到后厨方向,果然,那人也跟了过来。走到楼梯口时,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动作与梦里拉她离岛时的力度惊人地相似:“一层,大堂第三个柜子。”
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林悦猛地转头,却只看到他转身的背影 —— 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的气息里,除了雨后青竹,还藏着一点极淡的、只有在梦里的小岛礁石上才闻到过的海盐味。
“阿悦呢?怎么去了这么久?” 前厅传来南宫皇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怔愣。
此时丫头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头巾,端着空托盘走进后厨,却没去帮忙,只是靠在门框上平复呼吸。梦里的画面与眼前的场景不断重叠:雾中的小岛、他伸出的手、面具下的眼神,还有此刻他留在空气里的气息,都在告诉她 —— 不是幻觉,那个只在梦里出现过的人,真的来到了她身边。那他记得的是我还是野望?或者他不认识我?
走出后厨时,林悦的眼神已经恢复了从容。
那人正在给身旁的富商布菜,没有回头,却用只有她能懂的节奏,轻轻敲了敲桌面 —— 正是梦里两人在小岛礁石上,约定的 “安全” 信号。
宴会接近尾声时,林悦借口去洗手间,悄悄溜到一层。打开第三个柜子,里面放着一个刻着莲花纹的木盒,输入 “雾散” 二字,盒子 “咔嗒” 一声打开,里面没有纸条,只有一块碎玉 —— 正是梦里她掉在小岛雾中,陵玦帮她捡起来的那块。
玉块还带着点微凉的温度,林悦握紧碎玉,心里清楚 —— 这场重逢不是偶然,那个在梦里带她离岛的人,此刻就藏在这商宴之中,而他的出现,或许会让棋局,变得更加复杂,却也多了一份意想不到的变数。
她看着三层包房里依旧热闹的场景,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个月白长衫的背影上。晚风从露台吹进来,掀起他的衣角,恍惚间,林悦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里的小岛,雾散之后,他站在阳光下,对自己说:“跟我走,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和他?谁是谁?陵玦?富商?林悦?野望?......”喃喃自语,到底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