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绝阴山的死寂尚未沉淀,徐正阳指尖那枚暗金符箓碎片却骤然燃烧起无形的法则之火。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一块被无形巨手攥紧的朽布。
嗤啦——
苍穹之上,一道横贯千里的巨大裂隙被蛮横撕开。边缘流淌着粘稠如血的暗金光芒,如同天空狰狞的伤口暴露出的暗金血管。比幽冥死气更为纯粹的炼虚威压轰然倾泻,凝固了时间,碾碎了空间法则的脉络。千里大地无声塌陷,仅存的几座孤峰如齑粉般消散。
一只由纯粹幽冥法则凝聚的暗金巨爪,缓缓从裂隙深处探出。爪尖便已遮蔽天日,每一节指骨都缠绕着亿万亡魂的无声哀嚎,流淌的符文是终结万物的具象。爪心中央,两点幽邃深邃、燃烧着炼虚魂火的巨大瞳孔,如同两轮沉入深渊的死亡之月,死死锁定了下方渺小的玄衣身影。
“蝼蚁……安敢灭吾血脉,吾名——九幽玄尊”
意志的咆哮如同亿万灭魂惊雷直接在徐正阳元神核心炸响。仅仅是这声宣告,千里之内残存的飞虫草木,神魂瞬间化为飞灰,彻底归于死寂。那遮天蔽日的暗金骨爪,带着湮灭星辰、终结轮回的绝对意志,朝着徐正阳,如同拍死一只尘埃般的蚊虫,悍然按下。
爪未至,那凝固空间、碾碎法则的恐怖压力已让徐正阳脚下的虚空寸寸碎裂。玄冥归藏紫气疯狂流转,半步炼虚的道体发出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右眼深处那道刚刚弥合的空间裂痕,再次被撕裂,淡金色的空间法则之血蜿蜒而下。
炼虚之怒,是生命维度的天堑。
“吼——”
徐正阳眼中凶光暴涨,非但无惧,反而燃起焚尽一切的疯狂战意。左眼“永劫归墟之眼”幽光大盛,漩涡旋转如同两个吞噬万物的黑洞核心;右眼“创生轮转之瞳”澄澈之光炽烈如阳,无数生灭符文在其中疯狂推演、重组、湮灭。
“万魂法相,开!!!”
撼动九幽的怒吼撕裂凝固的空间。
轰……
他身后虚空骤然向内塌陷。一片由混沌劫云、魂能星河与五行寂灭光带交织而成的暗金巨幡,轰然展开,遮天蔽日。九百九十九道魂能符文如同被点燃的星辰,爆发出足以焚山煮海的魂力洪流。混沌劫雷的烙印在其间奔腾跳跃,焚天火煞、玄冥重浪、开天剑意、厚土崩山、乙木枯荣——五行寂灭之力化作五条咆哮的混沌巨蟒,在幡面上首尾相衔,疯狂轮转,散发出令空间扭曲崩解的恐怖威压。
漆黑的寂灭幡杆撑天而起,缠绕着亿万痛苦哀嚎的魂影,生与死的本源符文在其上明灭交替。幡杆之下,徐正阳的双足踏出,左脚踏下,空间无声湮灭,化为吞噬一切的黑洞(归墟踏);右脚抬起,破碎的空间在轮转生灭之力下强行愈合、扭曲,却又在瞬间布满了龟裂的纹路(轮转足)。
万丈法相,顶天立地,硬生生在那炼虚骨爪的绝对威压下,撑开了一片属于徐正阳的、摇摇欲坠的混沌领域。
暗金骨爪狠狠拍在万丈混沌魂幡法相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最纯粹的能量湮灭与法则对冲。撞击的核心,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镜面,无声地寸寸崩碎,露出下方狂暴翻涌、色彩混乱的虚空乱流。恐怖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死亡之环,横扫千里,将九绝阴山仅存的痕迹彻底抹平,大地被生生刮去数百丈深,只余下光滑如镜、残留着混沌与死寂气息的焦黑岩床。
咔…咔嚓嚓,
万魂幡法相剧烈震颤,幡面之上,五行光带疯狂流转的速度骤然减缓,劫雷烙印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九百九十九道魂能符文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疯狂燃烧自身本源,竭力消解那恐怖的炼虚死寂之力。漆黑的寂灭幡杆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缠绕的魂影大片大片哀嚎着消散。徐正阳右眼的裂痕再次撕裂,淡金色的血液染红了半边玄衣。
“蚍蜉撼树,徒劳挣扎。”九幽玄尊的意志冰冷如万载玄冰,带着俯瞰蝼蚁的不屑。“半步炼虚,能凝此等法相,引动一丝生死轮转之妙,汝足以自傲了。”
那巨大的骨爪并未收回,爪心那两点燃烧的炼虚魂火骤然炽盛。
“可惜,到此为止。该上路了。”
话音未落,九幽玄尊那由幽冥法则构成的巨爪掌心,幽光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并非凝聚骨矛,而是空间本身开始折叠。
嗡——
徐正阳法相周遭的千里虚空,景象瞬间变得诡异而致命。空间不再是连贯的整体,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神之手,粗暴地反复折叠、压缩、扭曲。上一瞬,一道凌厉的空间褶皱如同无形的铡刀,狠狠切割在万魂幡的幡面边缘,留下一道深可见内部魂能符文的裂痕;下一瞬,徐正阳法相左足“归墟踏”所立足的空间,骤然向内塌陷成一个微型黑洞,恐怖的吸力撕扯着法相根基,试图将其拖入永恒的虚无;再一瞬,法相右肩处的空间如同被揉皱的纸片般向内挤压,磅礴的轮转之力被强行扭曲、压缩,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
这是炼虚大能对空间法则的初步掌控——空间折叠·千重狱。以元神之力直接干涉现实空间结构,制造出无数致命的扭曲陷阱,如同将敌人囚禁于一座由空间碎片构筑的、不断变幻的死亡迷宫。
徐正阳的万丈法相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动作瞬间迟滞、变形。归墟之力疯狂吞噬着袭来的空间褶皱,轮转之力艰难地修复着被折叠撕裂的空间创伤,但修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空间被折叠扭曲破坏的速度。法相表面,由魂能符文化作的星辰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九百九十九道魂能,正在被这恐怖的“千重狱”飞速消耗、磨灭。
左眼归墟的吞噬漩涡旋转到极致,右眼轮转的推演之光也亮到极致,在无数空间折叠的死亡陷阱中寻找着一线生机。徐正阳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并未动用全力,这仅仅是炼虚境界对空间最初步的玩弄。继续硬抗下去,不出十息,法相必破,自己将被这折叠的空间彻底撕碎、碾灭。
生死一线,
“老东西……想碾死我?”徐正阳的声音嘶哑,带着疯狂的血腥气,透过法相震荡虚空,“这点折叠……还不够看。”
“万魂,归墟引,轮转逆。”
他发出最后的咆哮,左眼归墟漩涡猛地向内坍缩,右眼轮转之瞳则骤然向外扩张。
轰隆——
万丈混沌魂幡法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并非防御,而是……自毁式的爆发。
幡面之上,那九百九十九道璀璨的魂能符文,如同被点燃引信的星辰,在同一刹那,轰然爆开。积蓄到极致的、混杂着五行寂灭本源与近千金丹魂魄怨念的磅礴魂能,化作一股毁天灭地的混沌洪流——魂幡·万劫归墟引。
这股洪流并未攻击九幽玄尊的骨爪,而是疯狂地冲击、注入到徐正阳法相脚下那片被“归墟踏”制造出的、正被空间折叠撕扯的微型黑洞之中。
嗡——
黑洞得到了这股超越极限的能量灌注,瞬间失控、膨胀。它不再仅仅是吞噬,而是化作一个疯狂旋转、扭曲的混沌漩涡,散发出混乱到极致的归墟与创生气息。这股混乱的爆发力,与九幽玄尊折叠空间的秩序之力,形成了最剧烈的对冲。
折叠的空间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冰层,发出刺耳的撕裂声。无数空间褶皱被强行扭曲、扯断、湮灭。以徐正阳法相为中心,方圆数百里的空间结构,被这自毁式的混沌魂能爆发,炸得一片稀烂!空间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彻底搅乱了“千重狱”的死亡秩序。
“孽障!安敢毁吾空间之序?”九幽玄尊的意志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惊怒。那巨大的暗金骨爪猛地一震,抓向混沌漩涡的动作被狂暴的空间乱流和失控的混沌能量狠狠阻滞。
就是这万分之一刹那的阻滞,
徐正阳的右眼,那流淌着淡金血液的“创生轮转之瞳”中,九点寒星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纯粹到极致的、蕴含着空间轮转奥义的白光。
“生死轮转·虚界遁”
他燃烧了最后的神魂本源,引动了轮转之瞳深处那丝因魂胎圆满而刚刚萌生的空间亲和。左眼归墟之力猛地一收,右眼轮转之光骤然外放。
他那摇摇欲坠、遍布裂痕的万丈法相,连同其核心的玄衣本体,并非直线逃离,而是骤然向内坍缩。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又像是一滴融入大海的水珠,在空间乱流与混沌能量最狂暴、法则最混乱的那个节点,其存在感瞬间变得虚幻、缥缈。
归墟之力吞噬了自身最后的气息,轮转之力则强行扭曲了那一瞬间的空间坐标,将他自身的存在短暂地“轮转”到了现实与混乱虚空的夹缝之中。
暗金骨爪带着碾碎万古的余威,狠狠抓落。
那片被搅成浆糊的空间彻底爆开,形成一个直径超过百里的、吞噬一切的恐怖空间塌陷。狂暴的虚空风暴从中喷涌而出,将残留的混沌能量与炼虚死寂之力撕扯得更加粉碎。
然而,爪落之处,空空如也。
徐正阳的气息,彻底消失在了这片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天地之间。没有空间跳跃的波动,没有传送的灵光,仿佛他从未存在过,又仿佛他化作了那狂暴空间乱流本身的一部分。
“蝼蚁……安敢如此!!!”
九幽玄尊的意志如同亿万座沉寂万年的火山同时爆发,充满了被戏耍的极致狂怒与难以置信的暴戾。那巨大的暗金骨爪因愤怒而剧烈颤抖,爪心两点炼虚魂火疯狂燃烧,几乎要点燃这片残破的天地。
骨爪狂怒地朝着下方虚空连连轰击。每一次轰击,都引发一次小范围的空间湮灭,狂暴的虚空风暴被强行撕裂又重组。千里焦土再次遭受蹂躏,被彻底打成一片混沌未开的能量浆糊,空间结构脆弱得如同蛛网。
“搜!给吾搜遍玄水域,掘地三万尺,荡平所有洞天。吾要他的魂,在九幽业火中哀嚎万载。”
炼虚之怒,跨界咆哮。整个玄水域的天穹,瞬间被粘稠如墨的幽冥死云彻底覆盖,云层之中,无数狰狞的亡魂面孔翻涌哀嚎,如同末日降临。一股冰冷刺骨、灭绝生机的意志扫过玄水域每一寸土地,无数低阶修士瞬间心神剧震,口喷鲜血,更有甚者直接神魂崩灭而亡。天渊城方向,那数股原本正织网般探查而来的化神气息,如同受惊的鱼群,瞬间收敛、蛰伏,再不敢有丝毫异动。
……
不知多少万里之外,一片荒芜戈壁的地底深处。
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了一下,一道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到极致的玄衣身影踉跄跌出。
噗通!
徐正阳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岩石上,玄衣破碎,遍布深可见骨的恐怖撕裂伤,淡金色的空间法则之血与暗红的普通血液混合在一起,浸透了身下的砂石。他挣扎着抬起头,右眼那道裂痕狰狞如蜈蚣,几乎贯穿了整个眼眶,淡金色的血液仍在不断渗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元神深处撕裂般的剧痛。
他艰难地抬起手,掌心微光一闪,残破的万魂幡虚影浮现。幡面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核心处那一千零八十道魂能符文,此刻只剩下零星十几点微弱的光芒还在顽强闪烁,其余尽数黯淡,如同熄灭的星辰。九百九十九道魂能,加上最后搏命爆发的损耗,几乎将万魂幡积蓄的力量彻底掏空。
“呵…咳咳……”徐正阳咳出几口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左眼归墟的幽光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强行吞噬掉自身逸散的生机和血迹气息。他看着掌中残破的幡影,又感受着右眼空间裂痕传来的、仿佛连元神都要被撕裂的剧痛,嘴角却扯开一个冰冷而漠然的弧度,沙哑低语,如同夜枭嘶鸣:
“炼虚……不过如此。”
他挣扎着盘膝坐起,归墟之力艰难运转,吞噬着地底稀薄的灵气,开始修补残破的躯壳与枯竭的魂幡。而右眼深处那道狰狞的裂痕,在魂胎圆满却又遭受重创的反噬下,正传来一阵阵奇异的麻痒与灼痛,仿佛有什么更危险、也更强大的东西,正在这毁灭的废墟中,艰难地孕育着新生。
玄水境的天,已被炼虚之怒彻底染黑。而猎魂者的阴影,已带着致命的创伤与更深的黑暗,蛰伏于大地之下。风暴,远未结束。